第77节
这间房的陈设和神社幻境里几乎一模一样,郁子小姐身后有一架以红樱为主题的浮世绘屏风。
斑驳红樱乍一看,像溅在屏风上的血渍。
祁究记得在幻境中,屏风后藏着无数系着铃铛、裂着诡异笑容的日式诅咒玩偶,不知道此刻郁子小姐身后的屏风藏了什么。
郁子小姐示意他入座:“在外边久等了吧?”
“没关系的。”祁究回答。
郁子小姐笑着为祁究斟酒,祁究看了眼杯盏中的透明液体,不自觉联想到大火燃烧的梦境中,那家伙给自己斟的血红色的酒。
“请吧。”郁子小姐将酒盏放置在祁究面前。
受《郁之屋守则》限制,祁究并不能在郁子小姐面前脱下面具,于是他只得将面具微微上移,小心翼翼只露出鼻子以下部位。
他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酒的度数并不低,有些烧喉咙。
郁子小姐自己也喝了两杯,她饶有兴味地看着盘坐不动的祁究:“说来奇怪,第一次见你我便觉得熟悉,就好像以前认识一样。”
祁究微微颔首:“我很荣幸。”
郁子小姐定定看着他:“我们是不是见过面?”
祁究:“我想应该没有,毕竟郁子小姐您不是任何人都能见到的。”
郁子小姐笑了起来:“是吗?我说,你可以脱下面具吗?”
与此同时,系统好心地发出提醒【特别警告!由于不可告知的原因(系统检测出bug),请您严格遵守《郁之屋守则》内容,否则将会被视作严重违反副本条约,直接终结副本】
面具下的祁究微微扬眉,以前违背剧情守则,都只是会触发副本死亡危机,但这次系统直接给他副本终结的警告,看来系统知道他这张脸会对郁子小姐造成严重影响,而现阶段、在这层副本中,系统并不希望出现这样的变故。
于是祁究只得礼貌地拒绝了郁子小姐的请求:“我不希望破坏了郁之屋的规矩,很抱歉。”
郁子小姐不响,定定地看了他片刻才笑了开去:“真是个乖巧的男孩子呢。”
“这个酒的味道如何?是我特意找酒屋老板定的,今早你和小灰替我解了围,算是谢礼,”郁子小姐转了话题,看了眼融化在祁究身上的小灰猫抱怨道,“只可惜小灰不乐意吃我给的东西,它和我不亲近。”
说着,她又连着给自己倒了两杯酒。
祁究注意到郁子小姐眉头始终微微拧着,似乎在烦恼着什么。
“酒很好喝,谢谢款待。”祁究回答,说着用掌心蹭了蹭怀里小灰的脑袋。
喝了几杯酒,郁子小姐似乎情绪有点上来了。
她看着自己满了酒的杯盏,摇头说:“酒屋的酒始终及不上前代花魁的酒,那款酒有个很动听的名字——血酿。”
祁究微微愣住:“血酿?”
郁子小姐自顾自继续说:“在我刚被卖到郁之屋,还是小女孩子的时候,跟在前花魁身边侍奉他,他从不允许别人动他的血酿,但是悄悄告诉你哦,我偷偷喝过一次……”
郁子小姐突然笑了起来:“自此,我再没办法忘却血酿的滋味。”
她舔了舔嘴唇,脸上露出向往又沉迷的神色。
原来如此,那位男花魁不允许别人碰他的血酿。
看来自己是个例外呢,男花魁居然主动给自己斟酒。
“他消失后,再无人能复刻出血酿的滋味,我试过无数次,酿出的酒最终都是赝品。”郁子小姐有些嘲讽地笑了笑,喝得微醺的她,脸上露出怀念又遗憾的神情。
祁究:“是很遗憾。”
他清楚自己无需多言,只要保持倾听者的姿态就可以。
祁究主动为郁子小姐斟酒。
郁子小姐低低笑了两声,她端着酒杯用手托腮,遥遥看向窗外落樱,用梦呓般的语气说:“现在的游女们都不知道,其实在郁之屋有个传说,喝过血酿的人,在有月亮的夜晚抬头,能看到月光下灼灼绽放的夜樱呢。”
祁究目光微凝,他很快捕捉到了郁子小姐话语里隐藏的重要信息——
「喝过血酿的人,在有月亮的夜晚抬头,能看到月光下灼灼绽放的夜樱」
血酿、月亮、夜樱……
所有线索和疑点连起来了!
“系统老师,我知道《郁之屋守则》第三条规则隐藏部分的内容了。”祁究唤出系统,“「在有月亮的夜晚禁止私自前往中庭(饮过血酿的人员除外)」,我说得对吗?”
系统沉默了两秒,随即传来“叮——”的一声响:
【恭喜您将郁之屋守则的缺失部分补充完整,解锁生存币100】
从郁子小姐刚才的话里,很容易推断出规则被隐藏的关键词是「血酿」。
樱树就栽种在郁之屋中庭,而这株樱树四季绽放妖异得很,说明禁止前往中庭的原因大概率是因为樱树。
以此能推出樱树是问题所在。
而月亮是重叠信息,就像做填空题一样,已知月亮和中庭樱树,只要把连接二者的「血酿」填上就是正确答案。
【补全规则获取附加道具奖励:神秘的果实】
【「神秘的果实」道具描述:夜樱孕育的珍贵果实;推荐使用场景:未知;使用效果:未知;获得该道具的旅人可自行探索】
祁究:“……”看来这个系统会生产很多三无道具。
补充完整规则后,祁究越发觉得有意思起来。
郁子小姐口中的夜樱到底是什么呢?如果没饮过血酿的人在月夜前往中庭樱树下,又会发生什么?
“我说,你也是从乡下来这里挣钱的可怜孩子吧?”郁子小姐从遥远的记忆中回过神,挑起眼皮看向祁究。
祁究做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笑了笑说:“是的,没想到这里这么繁华。”
郁子小姐咯咯咯地笑:“是呢,这世上大概没有比游街更繁华的地方了。”
她顿了顿,脸上的笑容越发肆意,也越发无奈,“你看我在这郁之屋,吃穿用度皆是最好的,几乎所有男人都想与我会面,但我清楚,他们想见的其实不是我,只是我的身份、和他们以此获得的成就感与满足感,纸醉金迷的夜晚过去,天一亮,那些赋予我的光环便如流水浮萍散去,不堪一击。”
“听我念叨这些,一定很无聊吧?”郁子小姐替祁究斟酒,笑道。
祁究摇头:“可以告诉我您想要的是什么吗?”
他从没忘记自己的强制支线任务是「帮助郁子小姐解脱」,要达成这个任务,他必须更了解郁子小姐的“欲望”。
郁子小姐斟酒的动作微顿,随即笑出声:“你知道吗?游女从被卖到这里的那天起,就会被告诫不要考虑这种不切实际的问题。”
“想要什么不重要,因为大概率不可能如愿。”
祁究不言语,他将郁子小姐递来的酒握在手里,并没有继续喝。
他需要让自己保持清醒。
“可那个人例外,所有人都惧他、爱慕他、憧憬他,他可以做任何他想做的事,只有那个人是特殊的。”郁子小姐似突然回忆起了什么,自语般低喃,眼睛有憧憬之色闪过。
祁究清楚郁子小姐口中的“他”是谁,静默一瞬,祁究追问:“你想成为他吗?”
郁子小姐不响,她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难道是因为郁子小姐想成为“他”,想自己酿出血酿酒,才杀男客饮血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