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看不见了
看不见了
夜晚下了一整夜的雨，整个酒泉的空气湿润润的，一年里少有的几天降雨。只是这一夜的雨丝，也不过将将打湿了一层地面罢了。
邓放睁开双眼，周围仍旧是一片寂静而模糊的白，白色的被子和床单，白色的窗帘，白色的墙。
头顶的点滴一下一下流进手背，凉凉的，似乎有不属于瓶子里的液体留在手背。一滴，两滴，不久便在他手背聚集成小湖。他想动一动手，确认那是什么。
“别动，输着液呢。”你涕泪涟涟地坐在病床前，略显沙哑的声音在病房里响起，邓放心头一阵激荡。他疑惑地眨着眼睛，一时无法确定右边那团模模糊糊的身影是不是你。
你一身淡黄色毛衣，微微炸开的蛋卷头披散在肩膀两侧，腰上一根黑色的细腰带恰如其分地将你慵懒的气质调和得稍显精致了些。事实上，你根本没时间管自己现在的形象。尽管女为悦己者容，此刻你在邓放的眼里就是团看不清轮廓的黄色。
“？（你的小名）”他的声音隐隐带着兴奋，屏住呼吸等你的回答。
你一时语塞，看到邓放套着宽松的病号服，挥舞着一只手，侧着耳朵茫茫然寻找你的样子，心疼的一抽一抽的。
顾不上护士的嘱托，你就冲过去，扑进了他的怀里，泪，在他蓝白交错的衣领上面晕开。
“好了，好了，你怎么来了？什么时候来的，我竟然没发现。”他声音好似昨夜那场淅淅沥沥的小雨，轻柔缓慢，润物无声。你的委屈突然就少了一大半。
邓放敞开胸怀将你夹在他厚实的臂膀中间，顺着你背后的长发揉了揉。看似轻描淡写地询问，但自打醒过来，他嘴角头一次有了笑意。
他望向窗边，心背一层一层的温暖包围，眼下春天真的到来了吧。
你在他怀里蹭了蹭，用他的衣服将眼泪擦干。
多少天了？你已经数不清，只知道在等他归来的日日夜夜里，你没有一天不是提心吊胆的。甚至怀疑自己得了幻想症，头顶有飞机轰隆而过，你都会愣在那里，不自觉地想象邓放是不是也在飞机里？他有没有很累？他会不会也在抬头同你望着同一片天空？
接到邓放住院消息的一瞬间，你再也没办法控制自己情绪，心像是被推上了悬崖，他平安你想哭，他受了伤你还是想哭。好像只有肆无忌惮的哭出来，你才觉得自己身上那种浓厚的恐惧在渐渐消散。
邓放抚慰你的动作稍顿：“怎么了？”他语气里有些慌乱，腾出一只手，抚摸上你的脸颊，感受到几许湿意才发现你哭了。
果然，叹了口气，他就知道。抱着你的力道重了些，将你拢了拢，你整个人就那么趴在他健硕的胸肌上。
怎么了？他居然还有心情问你怎么了，他现在是什么情况啊，你都要为他担心死了。
“听护士说，你现在两只眼睛都看不见东西了？”
邓放下意识眨了眨眼睛，点点头：“嗯，确实看不清。”
“那该怎么办？”
你的眼泪瞬间汹涌，滴到男人轮廓分明的喉结上，那里突然滚动了起来。
停留在你脸颊上的手掌，温暖宽大，抬手为你拭泪时指腹上的硬茧轻轻剐蹭。
泪怎么也擦不尽，他只好展开手掌小心翼翼包住，稍稍用了力。你感受到他越来越近的呼吸，鼻尖碰上鼻尖。
“不要哭了，你一哭我就慌了。”
“那就不会哄哄我？”
他身上那股好闻的味道在鼻尖流转开来，干燥，温暖，你只想想沉溺其中不再自拔。
你听到他低沉的声音说：“好。”
“你想怎么哄？”他问。
你盯着他，目光落在他无法聚焦的视线上。这个时候的他看似身强体壮，实则脆弱可欺，你咽了咽口水，扶着他双肩凑过去。
已是咫尺远近，邓放清楚感受到你呼出的气体，带着香甜的属于你的温度，他睁着眼睛乖乖配合。
他确实是看不清你的，这使你的心咚咚直跳，欲望更加难耐，呼吸相交，箭以上弦已不得不发。
“咔嚓。”身后的房门突然被人推开。
“13号床，你的葡萄糖要~再加一瓶。”一身白大褂的护士，推开门的一霎那，你恨不得拥有瞬间转移的特异功能。
你的腰像一根特大号弹簧一样坐直了起来，刚才趴在邓放身上的样子还是被进来的护士看了个明白。
她见怪不怪，动手换掉了邓放头上悬着的瓶子，对着你埋头羞涩的背影深深看了一眼。
“邓先生，你女朋友啊？”
邓放倒是一脸坦然，目不斜视点了点头：“啊，对，我女朋友，她，有点害羞。”
小护士迟疑片刻，随即笑了笑，遗憾万分的退了出去。
你缩在那，红霞飞满脸颊，好半响不敢抬头。
门关上的刹那，你听到邓放迸发出一声轻笑。
你皱眉立马抬头，对上他笑意未减的脸：“笑什么？”
看你出糗，他很开心？小护士听到他有女朋友，十分失望他很骄傲？
他听出了你语气中的不悦，收敛了笑意冲你招手。“过来。”
“过去干嘛？”你梗着脖子对他“邓先森~”语调奇怪，拐着弯儿的学那个小护士说话。
邓放闻言嘴角微翘，声音温润好听，字正腔圆道：“重、新、哄、你。”
你一噘嘴，笑意再难压住，得到了奖赏立刻扑过去，压在他身上。一手掐住他下颚的边缘，拇指抚了抚他温热的唇瓣，气息渐渐靠拢。
邓放的呼吸微微一沉，唇瓣在你的挑逗下，自然而然张开来，露出里面两排整齐的门牙。
你闭上眼睛，睫毛轻颤，缓缓向他口中靠近。
突然间，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经历了刚才那一遭，你头皮发紧，警铃大作，倏地抬起了头。
余光里一道修长的身影，两步并做一步就跨到了跟前。
“（你的小名），乐嘉呢？她去哪了？”雷宇高大的身影，蔫头耷拉脑戳在你面前，伤口刚刚结痂，一脸焦急地盯着你。
他表情严肃的让你无端端地心头一紧，你放开邓放的下巴。
“乐嘉？”你犹豫要不要告诉可怜的雷雨，“她接到了她爸爸的电话，回北京了，据说是要她回去和亲的。”
雷宇跑了六层楼，气喘吁吁。听到“和亲”两个字，突然一口气堵在那，没有了动静。
你着实摸不准雷宇的脾气，不知道该安慰他，还是该叫醒他。
邓放竟然开口：“你还愣着干嘛？真喜欢就去北京找她，问个清楚。”
雷宇才缓过神，转身一阵风似的，又跑了出去。
你伸直了脖子，对他吼：“你知道她家在哪吗？”
“发我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