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节
可能是为了掌握媵王通敌的?物证,寻觅到金谍藏身的?据点,这?亦是有可能的?。”
一直以来,温廷安只觉得温家?纯粹是拥护东宫太子的?世家?,但委实没料着父亲的?身份和机心,远比她所想象的?要复杂难测。
指不定阮渊陵将要下派的?第一个任务,温善晋便与之有所纠葛,这?可当如何是好??
假令阮渊陵让温廷安查常娘与媵王、大?金谍者有无牵连,顺着线索追根溯源,若是牵扯出了温善晋,又当如何?她该如何做出选择?
似是洞察出了温廷安的?心之所忧,温廷舜对她道:“既然选择相信父亲,那?么便该坚信他是清白的?,倘若此刻看起来他真与这?几桩公案有所牵扯,日后真相水落石出,阮掌舍也一定会给他讨回一个公道。”
少年嗓音沉哑低醇,平素有些凉冽锋利,此际却是天然有温和人心的?力?量,温廷安静缓地听着,面色稍霁,温廷舜说?得确乎在理,既然她了解温善晋,并坚持相信温善晋,那?么,便不应当再在这?一桩事体之上有所纠结,她相信终有一日,温善晋一定会寻个机会,给她释清疑窦,温善晋之所以现在秘而不宣,与媵王暗度陈仓,想必是有自己的?筹谋在的?,温善晋的?出发点一定是为了崇国公府好?。
并且,媵王手中掌饬有数十万的?禁兵,恩祐帝这?几年一直都无法彻底收回他的?兵权,正好?需要有个契机能够掣肘住他,避免重蹈畴昔藩王率兵围京争夺龙椅之覆辙,恩祐属意于太子,媵王纵然软禁于璇玑殿,势必也不会真正坐以待毙,许是东宫看中了这?一点,便让温善晋假意投诚于七皇子。
此些情状皆是有可能的?,温廷安不欲想最坏的?情状,下意识往最好?的?情状作?想。
甫思?及此,温廷安心中一块悬石,悄然稳稳地落了地,她微微偏过了螓首,说?道:“谢谢你,温廷舜,我眼下真的?安心了许多。”
在现实的?生活里,她极少直唤他的?名讳,一般均以二弟作?称,此际她低低地念着他的?名讳,嗓音裹缠着几丝绵长悱恻,又似是附着于春夜雨色里软趴趴的?雾珠,不轻不重地,往温廷舜的?胸口沁染出了一片温烫的?暖意。
温廷舜怔神一瞬,喉结紧了一紧,牵动了心中一根丝弦,薄唇翕动微启,唇齿之间酝酿着一些话辞,行将欲言,孰料在下一瞬,有一辆马车破空疾然驶了过来。
“当心。”倏然间,一只劲韧温实的?手隔着一层薄袖,牢牢摁住了温廷安的?骨腕,将她往自己的?方向一带。
温廷安后撤数步,适时?止了声息,发现一辆装饰金煌的?马车打自己前头戛然驶过,待驶出了数丈开外,那?握紧马缰的?车把式,且回首冲她来了一句低斥,态度极为嚣张跋扈:“啧,是哪家?的?泼皮,眼睛都长在了头顶上么?”
温廷安悉心注意马车去?的?方向,竟是去?往曲殇巷子的?,那?拱券车檐之下悬吊着一只风灯,灯壁之上,以椽头朱笔,摹写了一个龙飞凤舞的?『宋』字。
温廷安眼睫轻轻地颤着,放眼洛阳,姓宋的?高门显贵并不多,她便知晓其中一家?。
“方才马车里坐着的?,应当是殿前都虞侯宋震的?嫡次孙,宋仁训。”温廷舜适时?松开了温廷安的?骨腕,左手拇指蘸染着她肌肤的?烫意,细细摩挲着右手的?指腹,他半垂着眸心,凝声说?道,“据闻此人垂青于常氏酒坊的?常娘,常娘在这?曲殇巷开了多少日的?酒铺,宋仁训便是买下了多少回武陵玉露。”
“宋仁训?”温廷安听罢,倒是逐渐有些印象了,她之前跟殿前司三?帅之一陆执打过两次照面,而这?殿前都虞侯宋震是陆执的?上峰之一,宋震手中握兵三?千,号曰骁龙骑,其中崔元昭的?长兄崔元乾,便是管辖着骁龙骑之中百位兵卒,宋仁训乃是宋震的?嫡孙,自当位高娇贵,宋震平素便会吩咐崔元乾,从骁龙骑所在的?城郊军营之中调出几些兵卒,护卫宋仁训出行,骁龙骑比寻常的?侍卫要矜贵,那?赶马的?车把式自当也会盛气凌人一些。
温廷安替这?位宋纨绔算了一笔账,一坛武陵玉露计值百两,常娘驻扎在曲殇巷约莫也有小半月的?光景了,拢共十来日,就算他光顾十日好?了,一日挥霍百银,连续十日便是一千银两,这?个宋家?小爷还真是个名副其实的?散财童子,为博美娇娘展颜一笑,不惜散尽千金不复来。
但宋府的?家?资,真的?能禁得起他这?般折腾吗?
常娘把武陵玉露卖得这?般昂价,她拿了这?些银两,当如何处置,作?些甚么用处?
她在曲殇巷里经?营一座酒坊,铺面根本不足两爿,制酒曲的?酒工不足五位,且只卖一种武陵酒,林林总总的?花销盘算下来,每月仅消二三?两银子,便能过活得颇有余裕,这?笔账常娘不可能不知晓,难不成,她蓄意将武陵玉露哄抬得这?般昂价,这?一笔丰沛钱财其实要另作?他用?
会不会与媵王蓄养私兵有所纠葛?
媵王兵权在握,虽说?用兵一时?,养兵可是要千日,弥足耗财,若手头没半分存蓄,他赵瓒之又何能养得起数十万的?精锐?
那?些沽酒剩下的?钱财,流入媵王的?手上,未尝不是没有可能。
温廷安本欲上前去?一探究竟,但思?及夜色渐沉,快到鸢舍宵禁的?光景,沉默了几番,她决意按兵不动,先与九斋中人会合。
临走前,她思?及了什么,回望了温廷舜一眼,眉眸柔和了些:“方才多谢你了。”
温廷舜淡淡地摇了摇头,道:“长兄接下来可有什么筹谋?”
这?是问?她下一步的?计策了。
温廷安遂道:“我方才本欲跟上去?一探究竟,但若是打草惊蛇便是不太好?了,让宋仁训或是常娘认着了我们的?脸,不利于往后任务的?执行。”
温廷舜点了点头,待温廷安往回走,走远了些许,一道墨影如水般,疾然游弋至了身前,此人不是旁的?,正是郁清。
“少主容禀,温善晋与赵瓒之所议之事,卑职探听到了一二,赵瓒之生性多疑,也不敢与温善晋多说?,话辞极为隐晦,卑职不敢在茶楼久留。”
“但说?无妨。”
郁清拱首道:“赵瓒之怀疑阮渊陵一直遣人查他,昨夜他密遣内侍给常娘递送文书之时?,杀了常氏酒坊的?两位杂役,赵瓒之怀疑这?两人是阮渊陵的?暗桩,今儿便来温善晋商议酒坊人员调动之事。卑职以为,常氏酒坊背后手持重资的?东家?,不是赵瓒之,而是温善晋。”
照此看来,温善晋在私自敛财,为赵瓒之蓄养兵锐?
温廷舜微微蹙着眉心,“所以,可查清楚了这?两位杂役的?底细?”
郁清语词也添了霜意:“确乎是阮渊陵布下的?暗探,蛰伏于酒坊半个月余,前十日干得好?好?的?,亦是颇得常娘信任,但昨日不知怎的?,宫里派来的?内侍直接将两人给杀了。”
温廷舜目光一顿,薄唇掀起了一抹哂意,看来是有人泄了密。
静默了片晌,温廷舜问?道:“赵瓒之是要寻温善晋献策,那?么,温善晋是如何献策的??”
郁清顿了一会儿,才道:“温善晋原话是,接下来几日,阮渊陵势必还会派遣暗探入内,建议赵瓒之守株待兔即可。”
温廷舜没了声音。
郁清尝试性地问?道:“少主容禀,温善晋已?将阮渊陵的?筹谋悉数告知予赵瓒之,待七日之训结束,您若是跟随九斋,潜伏于常氏酒坊,无异于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