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节
山的硝石,见至此况,温廷安眸瞳震了一震, 欲要下意识起身,但?在此一刻, 她发现自己的手脚被麻绳死死捆缚住了,并且在麻绳另一端,牵系的是火-药的引燃线,只消有人点燃了那一根细线,火-药点燃的那一刹,她瞬即也会被殃及,毫无逃生之机。
她怎么的被困囿于这个地方?
让她好生想一想……
温廷安太阳穴突突胀跳,心脏陡地沉了下去?,她回想起了自己陷入昏厥前?的最后一幕,她当时是蛰伏入了四?夷馆之中,于一片残垣断壁之中,只为了寻觅出冶炼场的下落,后来她确乎是寻觅到了冶炼场,还?遇到了椿槿和赵瓒之,自己与赵瓒之一番斡旋之后,赵瓒之出尔反尔,不讲武德,三下五除二便将她打昏了。
待她真正醒觉了之后,早已是物是人非。
温廷安手脚丝毫动弹不得,身躯简直是阵痛到了极致,她只能吃劲地抬起了眸心,迟缓地望向了隧洞之外,本想借此看一看天时,丈量了一番现下到底是不是午时正刻,如果午时正刻的话?,那就说明?谈判正式开始了,如此一来,为何?外头会有喊杀之声,是谁跟谁动起了兵器来?
是赵瓒之和完颜宗武么?
还?是阮渊陵的援兵到了,跟赵瓒之的精锐,一言不合地干仗起来了?
温廷舜是否带着魏耷、庞礼臣、吕祖迁和杨淳逃出了升天?
完颜宗武有答应将元祐三州的领土,割让给赵瓒之么?
种种疑绪,于一瞬之间,渐渐然地浮溢上了心头,温廷安的思绪,堪称是剪不断,理还?乱,她深深感知?到这种不确定感,教?她如沉浮于海面?之上漂木一般,重心是陷入剧烈失衡的状态,她亟需寻觅一个稳靠的支点——
没料到,她抬眸朝着隧洞掠去?视线之时,竟是连洞口的位置都望不见。
温廷安的尾椎骨处,骤地蘸染了一丝极为沁冷的寒意,她后知?后觉到,自己应当是被困囿于一座隧洞之中的深处。
“终于醒了?”这时,一道软糯如水的女声,缠缠绵绵地从不远处漂泊了过来,音色煞是动人,那咬字如登台唱戏似的,柔婉百转,在听者的心头处撩云拨雨,随即是,蒸腾起了一片湿漉漉的悸颤。
温廷安眉心陡地一凛,心中平添了一丝触动,冷然循声望去?,只见一袭雾青色的倩影,幽坐于一块青灰的嶙石之上,其人正慢悠悠地执着一块指甲钳,慢条斯理地剔着粉色指甲,见着温廷安醒觉了,遂是掀眸勾唇,盈盈地朝她投去?了一撇。
这人不是椿槿,又还?能是谁?
温廷安牙关紧了一紧,缓缓地撑身坐起,后背半靠在起了濡雾的石壁底下。
椿槿淡淡地看了对方一眼,知?晓温廷安在关心什么,她丝毫没停顿剔指甲的动作?,曼声道:“目下恰值午时一刻的光景,阮寺卿的兵马赶到了,但?被媵王、钟伯清二人的兵马阻拦在了酒场的外面?。”
椿槿的言外之意,是非常明?显的了,赵瓒之还?没和阮渊陵正式交战,因为他尚在和完颜宗武谈判,势要将元祐三州的疆土拿下。
“他们谈判的情状如何?了?”
温廷安想要开口说话?,但?一开嗓时,却是发觉自己嗓音枯槁沙哑,似是久未说话?的人,此际唐突地开了话?腔,字句俱是如磨砂一般,端的是粗粝无比,在一片如注暴雨的烘衬之下,尤其显得突兀。
她没有问起温廷舜等人的事情,因为她相信温廷舜,依凭这位少年的能耐,他定然是能够护救魏耷他们,从隧洞底下逃出生天,更何?况,魏耷与庞礼臣的武功和身手,还?是较为厉害的,解决寻常的虾兵蟹将,是不成问题的。
她唯独较为关切地是,赵瓒之和完颜宗武的谈判情状。
完颜宗武失却了长贵这个筹码,势必会启用第?二个筹码,也就是引燃埋藏在地洞之下的火-药,以此来威胁赵瓒之。而温廷安先前?已是告知?过赵瓒之,有关完颜宗武的机谋,赵瓒之为了制敌先机,也势必会早作?绸缪。
平心而论,温廷安的心情其实?有些复杂,她既是不欲让完颜宗武启用第?二个筹码,去?滥觞无辜,但?也不愿让赵瓒之的计谋得逞。
若是完颜宗武真的将元祐三州的疆土割让给了赵瓒之,那么,温廷安也无法预料到后果会将如何?。
她不知?晓赵瓒之得到了元祐三州的疆土后,这夺嫡之争的局势会当如何??
她和九斋的任务,本是要去?搜集赵瓒之私冶兵械、通敌叛国的物证,当这些物证都搜集好的时候,若是媵王也达到了他的目的,那又当如何?是好?
这一场局面?当如何?权衡?
这是一个未知?数。
温廷安试图通过回溯原书剧情,来寻觅一番答案,她阖拢了一下眼眸,思绪陷入沉思之中,结果,与之相关的情节,竟是朦胧了一片,俨似糊上了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教?她根本观摩不清楚。
这一番不确定性,搅缠在温廷安的心中,效果发酵得愈发浓烈了。
椿槿狭了狭眸心:“温大少爷,你不若好生担心你自个儿罢,性命都眼看不保了,竟是还?有心思,跑去?关注王爷的谈判结果。”
温廷安寥寥地牵起了唇角:“正系因为我性命不保,纵任是要被黑白无常收走当个鬼,也合该做个明?白鬼,明?白自己到底会怎么死,椿娘子不若也姑且满足一番我的好奇心,如何??”
温廷安眨了眨邃眸,笑望着椿槿。
少年的面?容是极为苍白的,甚至连一丝血色也无,但?这丝毫不能掩却他自身的倜傥与英韧,尤其是当少年直视着椿槿的时候,这会赋予椿槿一种错觉,少年正在专注且深情地注视着她。
温廷安深陷于缧绁之中,但?并不因此感到畏葸或是恐惧。
这委实?是出乎椿槿意料之外的反应,她剔指甲的动作?随之顿了一顿,将信将疑地觑了温廷安一眼,似是在甄别她话?中的真伪。
椿槿薄唇浮起了一丝蔑冷,道:“温大少爷是打算故技重施么?你之前?伪装成了劳妇秦氏,彻头彻尾地诓瞒了奴家一回。少爷以为,你还?能在诓瞒奴家一回么?奴家虽是没念过书,也不识得几个大字儿,但?也不算傻,自当是识得『吃一堑长一智』的道理。”
温廷安以略微慵懒的姿势,依靠在了石壁之下,偏着邃眸,一错不错地笑望着椿槿,她一边轻微挥动着自己手腕处的麻绳,一边悠然地说道:“我都被椿娘子绑在此处了,悉身皆是麻软,了哪来的气力来跟你耍诡计与心思?”
椿槿垂着眸心,眼尾敛了一敛,似是在考量着什么,态度有一丝轻微的踯躅。
见椿槿态度开始出现了一丝松动,温廷安遂是继续笑道:“椿娘子,我已经辨清了自己所处的局势,媵王若是让我三更死,又岂能留我到五更,因于此,我逃也不逃都无济于事,反观是你,大好的青葱岁月,哪能同我一块儿陪葬在此处呢?你将实?况告知?予我,兴许我还?能给你出谋划策,让你逃过此劫也不一定?”
温廷安所述之话?,确乎是在理的,想当初,赵瓒之吩咐椿槿将她关押入某一处隧洞当中,显然是将椿槿当做死士来对待的,易言之,温廷安必须死,她死了的话?,椿槿也势必会丧失性命。
为何?会丧失性命?
因为椿槿正是负责点燃引线的人。
引线一旦被点燃了的话?,不出三秒,火-药便会将整一座隧洞夷为平地,谅是点燃引线的人,轻功再是卓绝,也不一定能够完美?逃脱此等险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