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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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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广州府待了长达一个半月后, 温廷安、温廷舜等人,运载着三万斤粮米、取道南北运河,一路北上。因是适值秋汛, 河道水势汹涌, 众人一路顺水航行?, 抵达洛阳城的时候,比预期之中早了两日。

温廷安他们要押送望鹤回大理寺,进行?三司会审,对?望鹤的罪情进行?斟酌定夺。此前, 罂粟已然在?广州府一个名曰虎门之地,进行?大规模销赃,一丝残余也不剩, 温廷安亦是解决好了这种隐患, 但在?朝堂述职之时,仍旧有必要仔细去提及这样一个毒物。

当然, 温廷安此番回京,不单只是为了对?『岭南借粮』一案进行述职, 还有一些重要的事情亟待她去做。

诸如,将温廷猷的画作,投递至京中的画学院。在这大半年?以来,他历经大量的观察, 绘摹下了广州水域全景与广府风土人情, 这对?于北方朝廷了解南方发展,有着极其重要的作用。

诸如,洛阳城内行?将生?发一桩重大的事情, 是君王、百官要一起与各府各种?的知府和百姓代表,在?大内宫城一起议事, 君王要知民情,纳民谏,开言路。搁放在?前世,这就叫全国人民代表大会,温廷安能在?大邺见识到君王如此仁德的一面,委实是很?稀罕的,赵珩之能够召开这种?类似于人大会议的廷议,对?于这个朝代而?言,是颇具划时代意义的一个超前创举。

温廷安去广州府以前,还在?京中?解决过一桩棘手的案子,是少女连环受奸案,案子当中?的受害者?,林绛林姑娘,她也要代表广大受到不公允对?待的女子,在?廷议上发声。

事情一桩接着一桩,温廷安已经觉得自己忙得脚不沾地了。

并且,抵达洛阳城后,她暂且与温廷舜分别了。北地粮灾告急,宣武军并未于京城逡巡,甚至连洛阳的谯门亦是未进,驶上洛河后,便是直往漠北的方向驶去。

温廷安有些眷恋不舍,但温廷舜对?她说,七日后他会来洛阳寻她,带她去冀北。

一想?着七日就会再?见面,温廷安一下子从蔫头耷尾的心理状态,重新振作起来,并对?未来的日子开始有了新的期待。

只不过,大理寺回抵至洛阳,宣武军未做停留,行?将前往漠北的那一夜,一丛禁城锐兵,兀突突地出现在?了江畔处,一片江枫渔火的映照之下,为首一人对?温廷舜拱手道:“温少将敬启,皇上延请你入宫一趟。”

温廷安目睹此状,面容上添了一丝隐微的戚色。在?这个偌大的洛阳城当中?,处处蛰藏着赵珩之的暗桩与眼线,是以,宣武军的任何动响,远在?深宫之中?的君王,端的是一清二楚。

温廷舜与赵珩之,亦是有将近大半年?未见了。客观上而?言,帝王家寻宣武军的首领入宫叙话,这很?明显就是要谈论北地赈灾一事,很?是寻常,但温廷安有些拿捏不定赵珩之的脾性,据她对?他的熟知与了解,赵珩之召温廷舜入宫,怕是远不止论议公试,这般简单。

温廷安心跳怦然如悬鼓,小幅度地揪住了温廷舜的袖裾,温廷舜亦是觉察到了她的思绪,削薄的薄唇,轻轻抿成?了一条清浅的弧度。朝着她行?近前去。

青年?高大的身影,严严实实地覆盖住了她,一只骨节分明、掌腹匀实的大掌,伸在?她的头顶与鬓角之间,很?轻很?轻地摸了摸,这是一种?颇具安抚意味的行?止,轻轻一抚,便是将温廷安心中?各种?毛躁的边边隅隅,悉数抚平了去。

“乖,先在?此处等我。”温廷舜微微俯住身躯,目色与她相平视,嗓音低哑温醇。此一番话辞,天然有安抚人心的力量,温廷安闻罢,莫名觉得好安心,心中?原先所预设的一些棘手的难题与刁难,只要有他在?,似乎都可以迎刃而?解。

温廷安静缓地垂敛下了眼睑,巴掌般大小的脸容,温温驯驯地贴在?了青年?的掌心腹地里侧,秾纤鸦黑的眼睫,在?晦暝的夜色之中?,隐微地颤动了一番,她的嗓音俨似浸裹在?了一罐饴糖蜜浆之中?,音色显得比平素皆是要软糯娇俏,他凝声道:“好,我等你回来。”

这一句话,这一个场景,似乎都有些似曾相识,好像在?过去很?长的一段时日当中?,两人相处的时候,也上演过这般的一个场面。

在?大半年?前,温廷舜任职为兵部主事、行?将北上、前赴漠北的时候,她也说过,会在?两年?后的洛阳,迎他归来。

虽然现在?两人能够相见,但总归是聚少离多。

搁放在?前世,这就是名副其实的异地恋啊。

但温廷安觉得,这并不要紧,很?多困难与坎坷,共同克服,情状就一定多少会好转一些的。

更何况,她觉得自己,是一个很?擅长等待的人。

不过是两年?罢了,她全然是等得起的。

温廷舜离去的时候,郁清亦是随着主子一同离开,只余下甫桑一个人。

甫桑是个很?会来事的人,见温廷安一个人等主子,不想?让她这般无聊,遂是主动将这大半年?以来,温廷舜所生?发的种?种?事况——诸如征战沙场,诸如排兵布阵,诸如调兵遣将——凡此种?种?,俱是巨细无遗地同温廷安说了。

甫桑口才了得,温廷安听得很?是入神,但听得也很?心惊胆颤,因为甫桑透露了很?多惊心动魄、温廷舜差点命悬一线的时刻,她的呼吸甚至滞停了片晌,仿佛置身于这般一个漫天箭雨、黄沙贯天的场景之中?,她眼前亦是覆上一片浓重的恍惚,仿佛能够看到甫桑所描述的场景,温廷舜披坚执锐,上阵御敌,斩灭敌军将领,枭其首级,以重振军心。

但在?这一桩事体的背后,她不曾知晓地是,温廷舜也中?箭了,敌军射了一枝暗箭,一举刺穿铠甲,射中?他的后背背脊。这一枝暗箭,还是淬了剧毒的,如果不是箭簇射偏一寸,没有完全刺中?心脉大穴,他就可能丧命于斯,纵任手头上还存有唯一一枚万能丹药,也不一定能派上用场。

甫桑说:“被毒箭刺偏心脉后,主上一度昏厥不醒,随队的军医说,主上负伤颇多,尤其是这一枝毒箭,所引发的伤,最是致命,主上生?死未卜,军医用各种?奇珍药物去医治,亦是膏石罔效。”

温廷安心绪高高悬了起来,神识绷成?了一条极致的细弦,哪怕知晓温廷舜在?目下的光景之中?,了无大碍,但在?甫桑所描述的这样一个上演着生?死时速的时刻里,温廷安仍旧是受到了剧烈的感染。

温廷舜从不曾同她说过这些事体,只言片语也没有——纵任是有,怕她担忧,他也不会如实坦诚。

假令不是今朝趁着要分离两地,加之温廷舜被召入宫中?,人不在?场,甫桑适时同她聊起这一桩事体时,温廷安怕是永远皆是不会知晓,温廷舜畴昔差点到阴曹地府一趟。

如此凶险困厄之事,她竟是一丝一毫也不知情。

而?她在?广州府的时候,在?暴雨之夜坠桥,庶几是行?将命丧黄泉,千钧一发之际,是他救了她,护她鬓角无霜,安然无虞。

温廷安垂落下了眼睑,心中?仿佛有一块地方深深凹陷了下去,某个最是脆弱的位置,仿佛被一只温柔劲韧的手,不轻不重地拿捏了一番,被拿捏过的位置,泛散起了一阵亘久绵长的战栗,这一份战栗,顺着心腔的纹理徐缓地攀行?蔓延。

一抹凛色,将将浮掠过温廷安的眉眸,她掂紧了呼吸,问?道:“那后来呢?”

甫桑默了一会儿,道:“唤醒主上的主意,乃是卑职想?出来的,这个主意有些剑走偏锋,也恳望温少卿听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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