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节
“夏昭瑄出事后可是他先找上我,他说他愿意告知御前诸般,只望日后能调到我身侧服侍我。”
黎至喉结上下凝动,下颌绷紧几分。
“那日你出事,我让盛松出宫送信,确保张宰辅能入宫主持大局,才用些东西同他换了换。”
他指腹收不住力,将许襄君拖到眼前,浊气一阵阵扑在她下颚上。
同是男人,他大抵知道换得是什么。
许襄君疼得拧眉,依旧剖白:“他省得,陛下宾天皇位只能是辰安,此局无二选,他只是不知绪王脾性罢了。”
她依软着音:“长明也在康灯手下行了数年,你说他会不会留着把柄日后钳制我?会藏在何处呢,你知道么。”
黎至手松开,大喘一口,牙龈咬得疼。
“你行事如此大胆,弑君把柄尚未处理干净,你这两日还敢在百官之前,你当真不知道怕吗!”
“我那日至多 ”半死。
制狱是他的地盘。
她细啜入耳,黎至住了嘴。
她只是担忧自己。
盛松也将她这两日神思不附体的模样告知过来,她自觉局面已成,便不想附和敷衍演戏。
可时境不能让她如意,这两日她怕也难过的狠。
黎至重新伸手揉了揉她下颚,温声:“莫怕,我来,你不会有事。”
“我刚服了药,身子还撑得住,教我去御前将绪王罪过一一述过,便能安心处理你这边。”
“乖,你好好在御前做你该做之事。眼下局面已清,等我伤好了再部署那件事可好?近了,你再忍忍。你能做好是吗。”
许襄君呜咽在他掌心。
黎至将人摁到肩头,身上灼痛让他两目一昏,冷汗当即湿了后背。
手轻轻抚过她脊背,细细慰抚人:“我替你再清清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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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他一命
◎这一答便是他们结局了。◎
黎至偏殿述话到半截, 压制疼痛的药效开始渐消,身上骤起冷汗,顷刻湿了衣衫与鬓角。
气息崩乱, 双目失了焦,人佝趴地上, 大口喘息都扯得身上疼。
“奴才受, 先帝秘旨,一路汇报先太子行程。”
每个字发声都震得脏腑疼, 目眩得实在厉害,他两手无力撑地, 慢慢蜷在地面, 用肩胛撑着身子。
昏着头勉力絮说:“绪王路上共,戕害先太子两遭, 均被陛下派遣的人暗护下。报回文书, 在陛下案上。”
他已然竭力, 气息断续, 痛苦溢于唇齿。
诸位大臣与夏辰安皆震惊此事, 继而沉默不语。
先帝一早便知绪王刺杀太子, 朝堂却无人闻风,这是当真要暗保绪王
殿上面面相窥动作皆小心翼翼, 生怕让新帝夏辰安不悦。
夏辰安拧着眉, 面上压层失意, 手握了握高坐的龙形扶手。
睨眸瞧着地上狼狈不堪的黎至,他双目覆着白绸, 只剩半张素白无血色的脸。
转而又握了握掌下龙头, 释然地垂目。
自小他因福泽异象出世, 遭先皇后太子忌惮。
到了就学年纪也不敢光明正大识文断字, 是母妃偷偷挑灯小心翼翼地教,只有磅礴大雨之时,他才能行船到湖中开口大声诵书。
他们绞尽脑汁轧辄手段位子,依旧落不到手,反倒将自己陷于穷途末路。
一切发生的急促,不真切且不合理,却又证据天成,便是让人反驳也理屈词穷,种种奇诡又合情。
许襄君隔着门听他喘息述话,声声虚絮犹如重锤敲在心口。
晦目曳眉,掌心又失力掐破。
张宰辅教御医给他灌参汤、施了针,硬是让他扛着残身将绪王对先太子所犯罪行一一述供清楚,黎至将一早给绪王备好的人证、物证上呈。
加之那日含元殿那晚殿内所有宫人的述词,绪王杀兄弑父罪名当场便定下。
黎至这事有功,加之先前以命救过宸妃,夏辰安赐他回归原住处修养。
他被抬出含元偏殿时意识已然全散,苟延残喘半口气。
许襄君一眼望他安好,又回到殡宫,安分守己跪着替夏明勤守规矩。
夏辰安刚登基,不宜薄情冷性,便同张宰辅、三司主事商议后判了夏景立贬斥庶人,流放之刑。
秦贵妃在夏景立弑君那日便锁在广阳殿内,如今一同与绪王判了。
她数年暗弑君主、又栽赃孝懿皇后,桩桩恶行赐了鸩酒,清除名分谍册,不予陛下同寝同葬。
秦宣匀在广阳殿内高喝她与绪王冤枉,可时势不依他们,时局定然,她悲怆一头撞死在殿门。
她眼下身负诸多罪行,一张素席裹了草草送出宫,结局凄凉无比。
许襄君看着眼前火盆橙光,印照在瞳上全是灵幡的白,她木讷重复手上动作。
所有事情落地的无比顺利。
宫内不过三两日,直接改天换日。
七年前黎至在想这孩子是皇子时,就培植着人往太子、绪王身边摆放,罪过慢慢植插,隐秘又深远,竭智尽力。
近些时候大变天,不过是经年布局收拢。
那些复杂细局掌控她不知晓全部,但知道这非易事,他从不说,只是默默行着一日又一日的局。
陛下头七这日,盛松突然离了夏辰安身边,与她告了声耳语:“常侍说在奚宫局候着娘娘,今日等您作个了断。”
许襄君听罢乍然抬眸,狠狠看向他。
哪里不选偏是那个地方 她心口惶惶,抿紧唇。
盛松瞧着颜色退开一旁。
“白衡,予陛下告声本宫身子乏,回去歇一个时辰再来。”她起身,携过一旁狐裘披身上。
白衡怔愣,看看盛松,他去了陛下身边伺候多日,已然成了心腹。
此刻叫他发话不更简便么,陛下不会不允的。
“是。”
她支使人,拎着身份告诫宫人:“备得辇抬近,娘娘身子不好畏寒,切记将四处掖紧,一个个警醒着伺候。”
身后宫人异口道是,白衡才放心退下,盛松转尔也跟着白衡一道退走。
许襄君出门径直绕开凤辇,一步踏进雪地里。
身后有人要上来搀扶,她寒凉声止住所有人动作:“陛下明日出宫就陵,本宫想一个人走走,你们莫跟着。”
十几位宫人相觑,最后递了盏灯给她。
许襄君握着灯,独身朝殿庭外走去。
白袍印照在雪地里,身形孤寂单薄,却又窈窕青质。
去奚宫局这条路她印象十分深刻,不过今日无雪,只是大风。
风好像推搡着她往前不停。
当她站到‘奚宫局’牌匾门前,许襄君恍然怔愣刻抬手,掌下一推。
入目景象像从脑子力生拉硬拽出来,眼前院子空荡荡萧瑟。
黎至独身坐在院中一张矮椅上,肩背撑着挺直,端了身肃穆,又掺几许萧瑟。
他身上月白斗篷过风,衣角卷在椅腿上打旋。
他眼上依旧覆着白绸,尖巧半张面孔冷冻霜寒的隽秀。
闻声轻问:“襄君来了?”他张口,又确定是她,尽可能温嗓:“走近些罢。”
今日不知是天寒还是怎般,许襄君身上冻得狠。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