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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节

 

双手推着酒坛和竹篮往前递了递,贺七娘笑道。

“今日是特意来送酒和吃食给你的。”

“七娘在这里,谢过方夫子之前对我伸出的援手。”

说着,将双手交于身前,贺七娘面向方砚清,镇重行礼。

这一礼,谢眼前为她写了退婚书、保守退婚秘密、替她寻了看家幼犬的方砚清。

这一礼,更是谢过前世对她施以援手,护送目盲的她一路平安抵达东都的方砚清。

在方砚清迭声的“使不得,使不得”中直起身,贺七娘掩下心中淡淡的惆怅,探身将竹篮中的吃食一样样端出来摆在案上,全然不给方砚清推辞的机会。

“这个时辰,想来夫子你定是饿了的,快些用饭吧。”

接过她递上的筷箸,方砚清的眼神,却一直落在那封了红纸的小小酒坛上。

“怎么会突然想着送酒给我?”

顺着方砚清的眼神看向酒坛,贺七娘将鬓旁落下的发丝别到耳后,同他轻声说道。

“方夫子,我不日就要暂时离开洛水村了。”

作者有话说: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引用自《千字文》(南北朝、周兴嗣)。

008(修)

◎有人在前,七娘你先别这样急◎

话音落下,贺七娘不自觉地放缓了呼吸,视线落在自己散开的葛色裙摆上。

屋内,竟是这般陷入了一片静谧之中。

没能等到方砚清的回应,贺七娘在这片令人发闷的沉默中,难耐地动了动腿。

抬眼,飞速地朝对面觑了一眼。

好像没什么反应。

再偷瞧一眼

便见方砚清已然搁下手中所持的筷箸。

他先掏出帕子,拭了拭根本就没碰过饭菜的唇角。

又垂眼仔细擦拭过两手的手指,然后,面无表情地把帕子叠起,搁在手边。

分明还是同先前一般,平缓且赏心悦目的动作,可落在贺七娘眼中,就是说不上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

扫一眼案上纹丝未动的饭菜,再看一眼已经端起茶盏的方砚清,贺七娘微蹙起眉,面露不解。

“夫子这就不用了吗?”

按说,这会儿正该是他下学后用午食的时辰啊?

茶案对面,方砚清半垂着眼,坐得端正。

闻言倒是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依旧低头,轻轻吹着手中茶盏上飘着的热气。

做完这一切,却也不饮茶,他状似随意地瞥了眼窗外,然后轻飘飘说了句。

“哦,本就不饿。”

没来由地心头一梗,贺七娘原准备劝他再用一些饭食的话,瞬时噎在喉头。

讪讪一笑,想不出该如何反应才好的贺七娘垂下头,继续用手指缠住自己的衣带,心不在焉,绕得飞快。

“打算何时启程?”

突然打破沉默的一句话跃入耳中,愣了一瞬,贺七娘茫然抬头。

“啊?什么?”

“打算何时启程?”

方砚清又是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

放下手中茶盏,他微勾起唇角,双眸直视于她。

明明还是同往常一般温柔的笑脸,但贺七娘莫名就是被他笑得心下有些发虚。

润了润唇,咽下一口唾沫,贺七娘手指缓缓蹭上茶案边沿,想去扶面前的茶盏,借此来获得一些底气。

“约莫,额,应该就是这几日吧,具体哪一天,还得等商队那边派人来告诉我。”

“哦,那还挺快。”

手指悄悄去够茶盏的小动作猛地顿住,贺七娘欲哭无泪地眨眨眼,心道。

果然不是错觉!方夫子他就是在同她置气!

提着原封不动的竹篮走回家,贺七娘一路哭丧着脸,满脑子都是刚才离开时,方砚清站在门前徐缓说出的那句话。

“难为贺家娘子走之前还特地来同某道别,某实在是,受宠若惊。至于这饭食,还请娘子带回去吧”

啊!

这噎死人的某!某!某!

————

是夜。

贺七娘梳洗过后,正靠在油灯前,晾着半干的头发。

从私塾回来的这一路,她也愁眉苦脸了一路。

可无论她怎么想,都实在是想不明白方砚清为何要同她置气。

难不成,是因为她今日的饭食做得不合他口味吗?

百思不得其解的贺七娘在回来的路上遇着了邻家婶子,也就顺势将家里养着的几只鸡送给了她,并同她说了自己打算外出寻阿耶的事情。

被婶子眼泪汪汪地拉着手念叨了许久,贺七娘估摸着,这会儿村里应该全都知道她将要远行之事了。

冷冷看一眼榻下原本用来存放通宝的陶瓮,贺七娘猜着,那暗地里窥探之人,应也要坐不住了的。

在堂屋门上顶了盛满水的木盆,又在枕边、榻下搁了木棍和柴刀。

贺七娘在脑内回想一遍院墙下的捕兽夹,这才夹起早已打起瞌睡的小狗崽儿,熄灯歇下。

墨色在寂静中肆意蔓延,逐步吞噬掉月光。

歇了呱呱蛙鸣,小小的洛水村,万赖俱寂。

似是重物落地的声音稍纵即逝,可榻上的的贺七娘,却是噌地弹起身,一把抓过枕边的木棍。

原本睡得四仰八叉的小狗崽儿也已竖起头,正一眼不错地盯着窗外。

犹豫了一瞬,贺七娘将小狗崽儿塞进衣襟,而后视线扫过柴刀,和手中这差不多小臂粗细的木棍。

最终,她双手紧握住木棍,朝堂屋一步步挪去。

闪身躲在门后,贺七娘竖起耳朵,仔细听着门外的动静。

一阵稍显急促的脚步声响起,贺七娘深吸两口气,咬住下唇,双手愈发将木棍握得紧一些。

鼻头,也因为紧张,蒙上薄薄一层汗。

为着门顶上的那盆水,贺七娘并未将门严丝合缝地关好。而是稍稍敞开了一些,在门槛后围出小小的一角。

听得门外的脚步由急促转慢,及至完全停在一门之隔的外头。

贺七娘拧起眉,死死咬住唇,而后微微眯起眼,将手中木棍高高举起。

一道影逐渐前伸,将手覆上门扉。

一用力,来人将门一把推开

“哗!”

“咚!”

“啊!去死吧你!”

“七娘!”

“七娘,莫怕!是我。”

一连串的动静与变故交织。

待贺七娘听得那道熟悉的嗓音唤出的“七娘”之时,她猛然睁开因紧张而闭起的眼。

霎时间,眼前有用力挥下的木棍的残影闪过。

而残影对准的方向所指,方砚清正面露错愕地望着她。

他的脚下,是倾倒在地的木盆。两肩并着胸前的衣襟,湿了大半。

日日梳得齐整的鬓发,也被水冲下来两缕,狼狈搭在他的眉眼之间。

手心被木棍砸到皮肉时反弹而起的力道震得微麻。

贺七娘眼见自己收手未能及时,直接一棍砸在了方砚清来不及躲闪的肩头,吓得惊呼一声。

“方夫子!”

见其闪躲时脚下一个踉跄,连带着整个人摔倒在地。

贺七娘一把丢开手中木棍,急得直接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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