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节
一时,是因此时心动全为他这一人所起,而感到愉悦。一时,又会在夜深人静时,反思难道前世那场旧梦之间,她对他全然无情?
不然,她为什么要那般果决地同“他”退婚?
忽地想到旧梦中始终为知其背后真相的,贺七娘彼时骤然早逝的那段记忆,许瑾突地想到,难不成就在这期间,果真发生过其他会使得眼前人对“他”彻底心死的事情?
联想到曾经的“许瑜”对七皇子的突然倒戈相向,许瑾眸色渐冷,愈加觉得此前的那个猜测可能性极大。
正在他这头不住猜想之时,贺七娘也是看似淡然地开了口。
只是按在许瑾心口的那只手的指尖,却是不由自主地向下抠紧。
她忍不住在指下汇集全身力气,想要还一分她所经历过的疼痛,给眼前这个将她送入地狱的人。
“许瑾,你知道那个一直悄悄帮你骗我服药的小姑娘,是怎么死的吗?”
“她在我的眼前,被人一把揪住头发,脖子被迫抻长,然后就那般望着我,被人像杀鸡一样割破喉咙,然后丢开。”
“她的血溅了一地,我抱住她,用双手按住她的伤口,她念着不该是这样的,喷了我一脸的血。”
说罢,贺七娘又将空着的那只手举起,把掌心平摊着亮在许瑾眼前。
“你知道那刀有多快吗?我抢过那刀的时候,我好像都能听到刀刃划过骨头的声音,咯吱咯吱的,你知道吗?”
眼见着许瑾面色变得愈加煞白,指下的胸腔也不住急促起伏着,贺七娘偏头一笑。
散落的发丝掩住她小半张脸,在摇曳的灯火照耀下,她红了双眼,拉过许瑾的一只手,死死按在她的小腹前。
“对了,你知道这个孩子,是怎么死的吗?”
察觉到掌下的手猛地一颤,并本能般想要收回,贺七娘加大手下力度,指甲死死抠进许瑾的手背,一眼不错地看着他,笑容愈甚。
“你不知道吧?当时,我被你那位新夫人派来的仆妇压着,灌了我想想,一、二、四好像得灌了五六碗药吧?我的嘴角都被碗抵得开裂流血,可我当时都没觉得有多疼。”
“我抢过刀,我劈了那人一刀,然后我就一直往前跑。跑啊,跑啊,居然到那个时候,我才觉得肚子疼,你说这孩子是不是挺命硬的?”
“不过,也没用的。”
“因为我一边跑,血就一边流。从一开始还带了暖意,到后来我感知到的全是又凉又黏稠的感觉。我猜,应该是血全流干之后,这孩子才死了的吧。你觉得呢?”
“别说了,七娘,别说了”
看着眼前不住摇头,拧眉似是痛苦至极的许瑾,贺七娘施施然松开手,站起身来。
拂开许瑾想来拉她的手,贺七娘侧脸看向他。散落的发丝,使得许瑾的身影在她的眼中变得模糊起来。
“若你不去提那些往事,不提及那小姑娘和那个孩子,我还想给彼此留最后一丝颜面。眼下既已撕破脸,你倒也不必装出这般可怜的样子。”
“我不知那位为了在进门前彻底扫清前路的三娘子到底是何方神圣,我也不想再用那些往事绑住我自己。”
“想起所有的那一刻,我满心只想找到我阿耶。现在,我也只想跟阿姊他们一块儿好好过日子。”
“所以”
还未等她说完,许瑾已是向前伸出双手,想要触碰她的双手。
见贺七娘又是闪身避开,他这才有些无措地站在原地。虽自知言语苍白无力,却还是拼命想要解释清楚。
“不是这样的,七娘,不是这样的!”
“压根没有什么新夫人,我根本没有做这些。我当时满心只急着如何在你这处摘掉许瑜这个身份,怎么可能会有什么所谓的新夫人?”
“我把你送出东都,是因为东都即将生变。我把栴檀留给了你,我让他们暗中保护你。”
“可是等我收到消息回来时,只有满府的白幡和一具烧焦的尸身,那些人跟我说,那是你”
“我知道那里不可能平白无故地失火,那是我阿娘的陪嫁,是我阿娘曾经住过的院子,也是我出生的地方。”
“我知道那里根本不可能因为年久失修而失火,而且,栴檀也不见了。我知道,这里面肯定有他人下手,其内定有阴谋。”
“可我没有与此事真相相关的回忆,我暂时没想起是谁。七娘,你给我一些时间,我定能查清楚,我”
“好了!”
厉声打断他的话语,贺七娘的心,因为这些话有些乱了。
闭眼深呼吸两下,她平复住纷乱的心,控制住险些又要落入胡思乱想之间的心绪,继而睁开眼睛,直视于他难掩恸意的双眸。
“许瑾,我不关心了。”
“我已经不关心这些事情到底是不是你做的,我已经不关心那个害死他们的人是不是你了。所以”
“你先前曾说求我,许瑾,那我现在也求求你。”
“我现在用贺七娘的名义,求你放过我,可以吗?”
“就当我们这辈子从来没有遇到过,可以吗?”
作者有话说:
许狗:我长嘴了啊t_t 我真的长嘴了啊 脑婆脑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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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张熟悉的面容◎
这场犹如成千上万匹的野马驰骋而过所扬起的风沙, 终是在三日后逐渐消停了下来。
虽还有那北风落在树梢间发出尖利的呼啸声,但那遮天蔽日的沙霾终是散去,远处的山脊若隐若现地重回于人们的视线。
邸店的小院内, 因这场风沙而积攒了厚厚的一层黄土。
零星的树木立在院内,树梢原本挂黄的枯叶, 早已被风卷得不知去向。
铅云散去, 和煦的秋阳穿破云层倾洒而下, 院内很静,只有掌柜娘子用扫帚清扫积土时发出的唰唰声响。
一一收拾好行囊,贺七娘拢好袄子, 同等在一旁的余青蕊并肩行走在檐下,往店门外去。
门外, 康令昊及商队里的各位行商早将各自的骆驼牵了出来, 眼下埋首正在理货。
灰扑扑的驼队之中,一辆暗褐色的马车混迹其中,很是显眼,自也获得了许多围绕着它而起的窃窃私语。
马车是前日送来的, 赶车的人冒着外间风沙将车赶到时, 邸店的老掌柜想着这几日在沙暴里进进出出的那一行人,嘀咕着念了许久, 直道他活了这么久, 还真是见鬼地见着胆大不怕死的了。
赶车的人将马车送到后就已匆匆离开, 现下静立在车前的人, 正是一身暗色胡服, 手持佩刀的栴檀。
她面上是一贯的冷清神情, 看上去很是不好相与的模样。
偏搭在刀柄处的拇指, 还颇有节奏地将其内的刀一推一收地把玩着。寒光时有显现, 也使得旁边那些本还往这处投来好奇目光的行商,纷纷生硬地移开视线,生怕惹了这位。
这厢见了贺七娘二人现身,栴檀冷凝的眉眼一瞬变得柔和,她收回把玩佩刀的手,已是大步往二人这边迎了上来。
原本,康令昊也正在往这头来。但见了栴檀的身影后,不知为何,竟是猛地顿住脚步,然后生生掉换方向,假装同人搭话,硬是活生生地避开了栴檀。
知道那夜和许瑾离开后,康令昊几下的工夫就没在栴檀手上没讨着好,被揍得第二日险些都下不来床,贺七娘眼下虽是看着觉得有些好笑,但好歹稳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