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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节

 

转眼间又只剩杨琢一人,杨琢摸起一个酒杯,将里头残酒一饮而尽,目光凶狠——

“且走着瞧。”

景林苑散了热闹,元衍心情不错,收拾了东西要走,孟绍遣了人请他,当然也一并请了杜擎。

内官引着两人到了孟绍位于京郊的一处别院,这别院依江南式样而建,流水叠石,曲径宛转,七弯八拐才到了一处屋舍。两人进了屋,内官便出声告退,又说太子殿下即刻便到。

等人的一会儿功夫,杜擎与元衍说起话来,“太子殿下也真是失礼,他请我们来,却还要我们等他,谁家请客是这样?”元衍道:“你还真是不怕死,在这里都敢胡言乱语。”杜擎摊了手,“我讲实话而已。”

杜擎找了地方坐下,招呼元衍去坐,元衍不做理会,他便说:“你们是说大事的,我是来作客的,可不委屈自己。”

“三郎要是委屈了,左仆射大人可要怪罪我了。”

孟绍从外转进来,杜擎才坐下便又要起身,心里不是很情愿。

元衍杜擎行了礼,孟绍伸手道请:“坐。”

杜擎气鼓鼓坐回去。

侍从端了酒菜上来,几个人坐得近,三人聚首,也算小宴。

杜擎知道得清楚,太子请客,自己不过是个顺带的,因此专心在吃上,并不多言语。

孟绍一直说着话,显得他这位太子殿下实在平易近人。

“是我消息不够灵通了,二郎进京许久,我竟不知,还是前日拟帖,旁人在一旁提醒了才知,此番怠慢,我自罚一杯,向二郎赔罪。”孟绍举起酒杯,又转向杜擎,“三郎亦是。”

孟绍为给元衍赔罪,说了那许多的话,到了杜擎,不过“亦是”二字,杜擎在心里叹了口气,谁叫他没有一个手握重兵的父亲呢?

但是杜擎还得笑盈盈回敬。

等孟绍问完了元衍西原家中各色人的近状,又随意说几句话,杜擎听着,知道往后再没他的事了,于是安心吃起他自己的来。

孟绍同元衍话说的久,杜擎菜就吃得久,酒也喝得多,等宴罢已是一副醉醺醺的模样,想站着还要元衍扶。

元衍杜擎两个皆是骑马前来,此刻杜擎醉了,马骑不得,只能坐车回去。元衍遣了人叫杜府来接人,他又不愿意在别院等,于是强扯着杜擎陪他先走着。

杜擎头脑昏昏,难受得很,他想安静待一会儿,最好是安稳睡一觉,但元衍这个缺大德的非要拉着他走路。

杜擎忍不住骂人,“好你个元二……我咒你倒霉。”

元衍今日心情甚好,并不与他计较,任由他讲。

杜擎骂着骂着,忽地嘿嘿笑起来,“你不知道,我听太子讲那些话,好几次都要笑出来……哈哈,他们……他们都不了解你,只有我最懂你……”

“太子拉拢你,想着做个真正的皇帝,可他压根不知道,你……”他忽然停下来,不说了,脚也不动弹了。

元衍还等着他说下去,结果他几次张口,话没说出来,人倒跑到隐蔽处,昏天黑地吐了起来。

杜擎这边才吐干净缓过一口气,驰道上便来了杜府的马车。

杜擎的侍从先向元衍道谢,然后连忙扶了杜擎上车。元衍站在马车前,掀起了车帘,看着杜擎,道:“你既回了家,就安心睡下吧,可别跟人胡言乱语了。”

杜擎胃里又是一番汹涌,他一手捂了嘴,一手朝元衍挥了挥手,示意自己不会。

元衍放下了车帘,马车应声而动。

在元衍身后不远处跟着的元府侍从见状,立刻快步牵了马跑来。

元衍上了马,一声呼喝,白马便疾驰起来。

元衍跑了一会儿马,猛地拽了缰绳,他陷入了短暂的迷茫,不知道要到哪里去。

白马在原地刨着蹄子,声音嘈杂烦躁,元衍趴下身子,在白马耳边道:“你若真有灵性,便为我挑个去处吧。”

元衍话才讲完,白马便发了疯一样扬蹄飞奔起来。它快得像一阵风,带着巨大的破坏力,元衍也拉不住它。他们甚至冲进了人群里,引得行人惊呼。

元衍在马上坐着,一切超出了他的操控,可他心中却生出一股畅意,让他随着白马的飞奔大笑起来,胸襟顿开。

这时候的元衍认为,哪怕陷入了未知的境地,他也一样无所不能无往不利。

天黑了,白马终于停了下来。

元衍下了马,看着偌大的“平宁寺”三字,拨弄着白马额头的鬃毛,“好吧,我信你是有灵性的了。”

元衍要进平宁寺, 需着人通报,一来一往费事不说,叫方倩知?道了, 必定不给他好脸色。这般一想,他索性逾墙。

元衍虽与方倩亲近, 平宁寺却实在不熟悉,这回没人给他引路, 纵他先前来过,又?有过目不忘之能?,要找到地方,委实费了一番功夫。

院前榴花依旧, 元衍看到这花, 忽地忆起上次他从这里离开时湛君送他却偷偷摸摸不肯叫他知?道的事来,想她实在是忸怩得可爱。

借着月色, 元衍攀上砖墙, 看见门窗紧闭, 屋里却有烛火微光, 料想屋内人还未睡, 便纵身一跃轻巧落入院内。他渐渐离窗子近了, 听?到了屋子里传出的细碎呜咽。

湛君猛地听?见有人敲她窗棂,吓的忘了哭, 抽噎着问:“是谁?”

“我。”

湛君听?出是元衍, 惊奇他此时出现在这里, “你怎么来的?”

窗子一开,元衍便跳进了房里, 一抬头,一张含烟带露的芙蓉面撞入眼帘。他当场愣住。

湛君等好久, 不见他说话,拧了眉问他:“你怎么了?”

元衍回神,不答她话,反问道:“你为?什么哭?”

湛君本忘了哭,这会儿被提醒了,瘪了嘴又?续上。湛君在人前哭是没有声音的,也不想叫人看见她带眼泪的脸。她看多了书,觉得哭是丑态,不该示人,于是侧过了身子,捂着半边脸默默地哭。

元衍瞧不得她流眼泪,更?受不了她这样哭,按住她肩膀将人扳过来,“谁欺负了你,你跟我说就是,大不了我把人杀了给你解气。”

他这样说,湛君立即将他同那个视人命为?草芥的河阳王归为?一类人,连同他一起恨上,蓦地抬手狠推身前人,“就是你欺负我!你以?死谢罪好了!”

元衍不防备,给她推的往后趔趄,靠着窗子站住了,一头雾水:“我哪里惹到你?”

“自我认识你,你就一直欺负我!你们都不是好人,早晚要遭报应!”

元衍听?见一个“你们”,知?道自己是受了殃及,他为?自己抱屈,只关心?是谁叫她生气,“到底谁欺负你?”

湛君偏过脸流眼泪,这会儿轮到她不说话了。

元衍急得心?要溶了,他一边气有人叫他的人委屈,一边又?气湛君不说话,“你真不说?不说就自己受着吧!我不管你了。”

湛君下意识想说谁要他管,已然?张了嘴,却又?忽然?想到,这会子同他斗这个气没一点用处,又?救不得识清,而若是他能?将识清解救,便是朝他低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她这样想,眼里点起光亮,猛地向前一步抓住元衍的手,灼灼地望着他。

她态度前后转变之大,简直惊到了元衍,“你这是做什么?”

湛君说:“你帮我一个忙吧!”

她眼泪还没有干,仍在腮边挂着,可她又?望着眼前人,满脸的希冀期盼,仿佛她世界里只有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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