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
郭青桐即将失去如今拥有的一切。
富贵荣华皆不?可?惜,只是人要如何割舍?
一个人,一个女人,十?年的漫长时间里?只望着一人,长大就是为了要做这个人的妻子,她的心早已封闭,再不?许旁人走进?,她真?诚热烈的爱意能够填满整个天际,让她做这世上最执着的人。
郭青桐曾经想?过,她或许生来就是要做元衍的妻子的,那时心中只有甜蜜,如今却是□□了。
她放不?下的。
“我?真?嫉妒她,凭什么?”
郭青桐看向镜中的自己,冷冷说道。
“这就是我?的命吗?我?不?认。”
要元府众人来看,府上少夫人怕是要换一位。二郎成亲多年,一向冷情?,皆以为他性情?如此,如今看来实非这般,不?过是没?遇着真?正爱的人罢了。
变故发生在那个夜晚。
元衍回到书斋时是日入时分,他近来很忙,安州近来忙的人不?少,他是最忙的那个。这天他好容易得?了清闲,停下来才想?起已经好久不?见湛君,于是马不?停蹄归家。湛君如今好了不?少,至少比起前番的麻木模样,脸上起码会有表情?,虽然也很细微就是了,但对元衍来说已然算作惊喜了。一切都在遂着他的心意变得?更好,不?是吗?这其实是一个十?分美好的夜晚。
元衍捡了几筷子的菜到湛君面?前碟子里?,湛君吃完,又用掉半碗羹,再不?肯动了。
元衍最懂得?循序渐进?这个道理,是以心中虽仍觉得?她用的太少,却也不?会说强逼她什么。两人没?说话?,有仆从来找,时元佑叫元衍过去,元衍打发了人,胡乱用下一碗饭,飞速起身要走。
他已走到了门口,忽然觉得?自己或许该先同湛君说几句话?,于是回了头,就在他回头的一瞬间,外面?哗一声,落下了雨。
湛君在元衍之前开了口,“我?什么时候能见先生呢?”
元衍忽然想?起来,是了,他说了她的先生来找她了,然后如愿看到她抬起了头。
但是姜掩不?在,他骗她的。
姜掩来过西原,到过咸安,也在元府外流连。他应当是知道了元衍并?没?有回来西原的事实,他在咸安盘桓数日,最终不?知去向。元衍不?想?姜掩离开咸安,按他的设想?,姜掩应该在咸安等他从京都归来,正是如今时节,自然而然,恰如其分。可?是此刻姜掩不?在咸安,元衍不?知道他在哪里?,因为他甩掉了元衍的人,元衍早失去了他的踪迹。
元衍回答湛君:“我?不?知道,但应该很快。”讲这话?他很有底气,姜掩在找他,知道他回了西原,姜掩很快就会追过来。
殊途同归罢了,不?算元衍失手。
想?到这里?元衍心情?更好了些?,湛君也好,竟也是皆大欢喜。
元衍走在雨中,雨不?算大,他没?打伞,负手低头想?元佑找他的原因,恍然一瞥,定?住了身子。
初秋的雨带着凉意,梨树下的人一样没?有打伞,穿着斗篷,兜头罩着,看不?清面?容。
元衍觉得?似乎是位旧朋友。
树下那人摘了兜帽,显了真?容,一瞧,果然是旧相识。
元衍笑着喊了一声宝珠。
杨宝珠竟然也笑,慢慢朝他走了过来,在他面?前站定?。
这时候元衍才看到十?步外院墙下站着的李雍,他与杨宝珠不?一样,他很紧张,元衍无奈笑道:“世道不?济,家宅生乱。”
“二郎过谦。”杨宝珠这样道,语气里?还有昔时在元衍面?前故作出的天真?娇憨,就好像一切没?有发生过。
杨宝珠说:“二郎,这些?时日我?好苦。”她说:“你?叫我?好苦。”
元衍只说:“宝珠,快回家去吧,我?就当咱们今天没?见过。”
杨宝珠嗔笑道:“二郎,我?远道而来,你?都不?问问我?为着什么,开口就赶我?。”她叹道:“你?好狠的心呐,二郎。”
元衍面?不?改色,“宝珠,安州前几日才发了檄文,今晚我?放你?这一次,已是不?忠不?孝了。”
杨宝珠嗤笑一声,话?讲的轻快:“二郎和我?说忠孝?孝我?不?知道,忠的话?,二郎是在跟我?讲笑话?吧?”她又问:“二郎,你?该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吧?”她看一眼李雍,声音变得?哀伤,“阿雍都知道呢。”
元衍沉默了。
杨宝珠继续道:“二郎,你?对我?做的事,我?全都知道了,可?是我?这么喜欢你?,所以我?没?有告诉父亲,也没?有告诉阿兄,看啊,二郎,事到如今我?还爱你?。”她咯咯笑起来,“我?自己都觉得?我?下贱。”她安静了一会儿,显得?有些?落寞,“可?我?不?该是这样的人,我?父亲掌天下兵马,我?是他掌心的宝珠,我?得?是世间最耀眼最不?可?攀折的存在才算对得?起他,我?原来是这样的人的。”她抬头看向元衍,“二郎,原来你?想?要的那么多,不?过知道了也一点不?惊讶,你?就是这么一个人嘛,我?心盲,眼却不?瞎。”
她问的认真?,“二郎,我?这么爱你?,你?做的那些?事,我?可?以通通不?在乎,我?甚至愿意抛弃我?的姓名?,不?做你?的妻子,只要你?留下我?。”
这简直是疯话?,李雍急的往前迈出一步,元衍皱起了眉头。
杨宝珠哈哈笑起来,笑到咳嗽,浑身震颤,她捂住自己的嘴,手指擦掉了眼泪。
她平静地问:“二郎,那些?死去的人有没?有入过你?梦里??你?说,他们知道是你?吗?你?做下的那些?事,那些?现在还挂着白幡的人家,知道有你?这个仇人在吗?”
湛君的手里?拿着的伞砸在地上。
元衍在回头的一瞬间睁大了眼。
杨宝珠认出了人,这样一张脸,见过一次便不?会忘了,不?过她倒惊讶这人竟在这里?,因为据她所知,这人是去了河阳王府,不?然她活不?到今天。
河阳王……
杨宝珠恍然大悟,她又开始笑了。她眼睛看着湛君,话?却是对元衍说:“你?是为着她才杀了河阳王的吗?”
这句话?是今晚她那么多话?中与她最不?相干的一句。
湛君身体摇晃着,趔趄着往后退去,最终跌坐在地上,捧着头痛苦地嚎叫起来,甚至在泥地里?滚开了来。
元衍已顾不?得?反驳,倾身上前想?去拉湛君,只是才迈出去一步便停住,嘶着气看拧身回看。他侧后腰腹上赫然插着一把匕首,没?进?肉里?,只留短柄在外,杨宝珠的手正从那上边离开,没?有一丝的颤抖。
她轻声说:“你?去死吧,二郎。”缠绵得?像恋人说着情?话?。
李雍反应惊人,变故发生之后,没?有片刻的犹豫,飞身向前,欲带杨宝珠走。
他离元衍十?步,他步子迈得?那样大,七步他就可?以到,不?,五步,四步、三步……
血线飙出来,好似一朵花。
杨宝珠以花朵飘零的姿态落地,躺下的时候正对向朝她而来的李雍。李雍看见她颈项处整齐的骨茬,鲜血无法覆盖,总能叫他瞧见那白色不?停变换。
这个人死了,这个他放在心里?最深处的人,只要她好他怎样都可?以的认,死了,死在他的面?前,在他面?前三步远的地方。她还不?知道他对她的感情?,而且永远也不?会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