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
他手腕一转,将小玩偶压到自己大腿上,卷起衣角充当被子,盖在陈邻身上。
陈邻翻了个身,还想问驱动发绳灵力的四字真言是什么,徐存湛手掌已经压下来。他手上倒是没有用力,只是隔着一层衣服布料,虚虚笼在陈邻身上;可是徐存湛的掌心真的太暖和了,暖和得让陈邻有种,大冬天睡在暖气房里的感觉。
温暖加剧了困意,她不禁打了个哈欠,两手抱着徐存湛衣角,小声:“那好吧,我睡觉了,晚安。”
她想徐存湛没有现在教,那应该是没有必要。毕竟东西都给自己了,不至于小气到连一句咒语都不教吧?
徐存湛垂着眼,没有应声。直到掌心能感觉到玩偶的呼吸声逐渐平静,他才慢吞吞将五指张开缝隙,自己隔着那几道缝隙好奇打量陈邻。
她一如既往睡得很快,半点不设防,好似很信任他一般。
这让徐存湛感到惊奇——毕竟信任对他来说是种奢侈品。
他是暮白山历代以来最年轻的问罪人,也是最不稳定的问罪人。迦南山的老秃驴说他会是暮白山未来的劫难,是师父强压下了所有反对的声音,将自己收养在身边倾心教导。
但也只有师父不介意这件事情。
其他人都很怕徐存湛,因为徐存湛杀人不背因果,在他们眼里,徐存湛是随时会掉头来捅进他们心脏里的刀。他想陈邻应该也挺害怕他的,可她既害怕他又信任他,矛盾得很。
不过陈邻本来就是个怪女孩。
徐存湛在心里这样评价着,移开手掌,将玩偶卷进自己衣角中。他半点也不担心陈邻会冷死,反正他身上足够暖和。
装着陈邻身体的棺材,就横放在旁边的屋檐上。徐存湛撕开棺材缝隙处贴着的符咒,单掌拍开棺材,里面静静躺着的少女再度出现在徐存湛眼前。
躺在棺材里的陈邻太安静,安静得让见过陈邻笑脸的徐存湛都有点不习惯了。他侧身靠着棺材,把陈邻的胳膊从里面捞出来,卷起她衣袖。
手腕上的伤口徐存湛之前给她重新包扎过,但是包扎得很潦草,而且徐存湛身上也没有伤药。他以前独自一人的时候,从来没想过自己还有需要用到伤药的时候。
他沉默的解开陈邻手腕上纱布,然后拿出搭包里的伤药,拧开盖子,用手指挑了一点抹到陈邻手腕伤口上。
只是用双眼看着的时候感觉还好,但等到自己摸上去时,徐存湛又不禁皱眉了。
草药被磨得很碎,浓绿色,黏糊糊的,有股厚重呛人的苦味。他用指尖挑起草药,摸到一点颗粒感,然后触碰到那道伤口,凹凸不平的新生的软肉。
被裹在他外衣里的玩偶翻了个身,滚进他怀里,贴着徐存湛胸口。徐存湛给陈邻上药的动作停了一下,夜风呼啸,碎雪落他眼睫,他的心跳迟缓半秒,莫名心悸。
他皱眉,却忽然加快了自己手上动作,三两下把指尖剩余的药膏抹到伤口上,然后将纱布缠回去。
月光照着少女那截细白的手腕,她有点瘦,手腕上骨头很明显。徐存湛给她裹纱布时,掌心托着她冰冷的手,她细长的手指搭在徐存湛手指上,连手指都比他更细巧一些。
于是不难让人想象少女的成长环境,大约是安逸舒适,有着一切美好品德的世界。
徐存湛眼眸微微眯起,浓长眼睫再度垂下阴影掩盖他那双颜色过于灿烂的眼瞳,也将他眼色一并遮掩。他完全没有任何想法,仅仅是忠于自身的——收拢手指,捏了捏少女瓷白的指节。
柔软,纤细,脆弱,没什么抵抗力。
她的手指被徐存湛捏着,小幅度移动,月光照在她指甲面上,被修剪过的指甲有些圆钝,却很漂亮,因为上面有一层釉面的色彩,明亮的黄与清脆的绿,缤纷多彩得就像徐存湛从未真正去过的人间。!
非噩梦
陈邻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只有第一天的晚上睡了个好觉。
此后日日夜夜都在做梦,大多数时候是毫无理由的噩梦,会梦到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交缠在一起。所以当她迷迷糊糊睡着,并再次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站在徐存湛的灵台里时——陈邻肯定这又是一场梦。
徐存湛之前拉她进灵台是为了给她开窍。
现在已经证明陈邻在修道方面就是一根死活开不了窍的木头,徐存湛没有理由再把她拉进灵台里面。
不过为什么会梦到徐存湛的灵台?怪怪的,难道这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她想不明白,便干脆将这件事情抛在脑后。梦到徐存湛的灵台也挺好,至少徐存湛的灵台安安静静的,既不会突然冒出厉鬼也不会有骷髅架子,除了一直是晚上光线有点差之外,根本找不出什么缺点。
陈邻随便找了个方向开始往前走,脚下平静的水面随着她的脚步而泛起一阵阵波纹。
水面荡开的波纹,波光粼粼,像虚构展开的蛛网。
这使得陈邻越发坚信这肯定是梦。她清楚记得徐存湛的灵台是一潭死水,别说波纹了,她在水面上跑来跑去那水面都不带动一下的,看起来比种花家制造的防弹玻璃还坚硬。
走着走着,陈邻看见了徐存湛。
他的灵台处处都是昏暗冷寂的暗色调,唯一颜色鲜明的徐存湛站在水面上时便格外明显。他雪白的长发披散,双目微阖,静立在水面之上。
水波正以徐存湛为中心不断向外扩散,这时候陈邻意识到自己脚下缓慢起伏的水波,其实并不是因为自己的走动而出现,它们都是以徐存湛为中心点,逐渐向外扩散开来的。
水波不大,甚至可以说得上细小,像平静的一阵微风拂过水面而带起的微小褶皱。每一片翻涌的水波都有银光闪烁,像是千千万万鱼鳞在滚动。
陈邻小心翼翼走近徐存湛,立在水面上的徐存湛一直闭着眼睛,好像完全没有发现陈邻的存在。
她试探性的喊了一声:“徐道长?徐存湛?”
徐存湛没有反应,仍旧安静的站在那。这时陈邻已经走到了徐存湛面前,不得不仰着脑袋去看徐存湛——陈邻自认为自己已经算是很高的人了,毕竟她有176呢,平时穿个高跟鞋,大部分男生在她面前都要矮一头。
但站在徐存湛面前,徐存湛的个子硬生生将陈邻衬托得娇小,陈邻看起来好像只有二分之一个徐存湛的大小,还得是把个子削了一部分的高度。
陈邻心里犯嘀咕:徐存湛有这么高吗?未必吧……毕竟这是梦,平时自己又总是以玩偶的视角去看他,自然会觉得他无比高大。
对,是这样没错。一定是因为自己平时就以玩偶视角积累了‘徐存湛很高大’的印象,所以在梦里徐存湛才会这么高!
陈邻很快就说服了自己,重新将注意力转移到徐存湛身上。她都靠得这么近了,徐存湛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陈邻左边看看,右边看看,忽然间恶从胆边生,伸出两手‘啪’的一声拍到徐存湛脸上!
那张貌好若观音的脸,顿时被陈邻拍出两个红红的掌印。
但即使这样了,徐存湛还是一点反应也没有。这下陈邻越发确定这只是自己的梦了。
她的胆子顿时变得更大,原本拍在徐存湛脸上的手也没有松开,两手用力压着他脸颊肉往中间挤,把少年俊秀的脸挤成皱巴巴的一团。
“哈!让你说我愚钝——让你有事没事就吓我——”
陈邻两手用力狠狠搓了下徐存湛脸颊,直把少年脸颊搓出红印子。
她掐着徐存湛脸颊上的那点软肉,仰起脑袋愤愤不平:“人各有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