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节
他分明在对那陌生青年道歉,也无人问他和陈邻什么关系。
但徐存湛说话时偏偏只望着陈邻的眼睛,脸上挂着不高兴的表情,逐字逐句的说话,把毫不相干的话题扯到陈邻身上。
还特地要把青年乱用的四字成语重复一遍,安到自己和陈邻身上。
陈邻心里一咯噔,脑子宕机了数秒,只剩下一个念头:玩完。
这要不是吃醋,她就把全世界的素描笔都给削了!
这下找不到借口了。陈邻心里那个已经躺到床铺上安详睡觉的小人一下子蹦起来,在她脑海里跑操,边跑边喊:徐存湛他暗恋你!徐存湛他暗恋你!徐存湛他暗恋你!!
徐存湛太明显,明显得这张桌子气氛微妙极了。
吃早午饭的时候,陈邻也认识了那名说话神经大条的青年——对方全名叫沈春岁,太原人,家中祖母染了怪病,得高人指点来南诏求药。
他不知道南诏国禁止男子单独入内,所以在城门口就被拦了下来。之前喊着给陈邻做妾,也是病急乱投医随便喊的;后面陈邻被徐存湛拽走没多久,沈春岁就遇到了同样急着进城的昭昭。
两人虽然目的不同,但昭昭要找徐存湛——沈春岁刚好又见过徐存湛——两人互相一合计,干脆就一起进城了。
至于住进这家客栈,则纯粹是巧合。
昭昭养尊处优惯了,即使出门在外,也理所当然要住最好的客栈。
而大祭司把陈邻他们当客人安置,自然也会给安排最好的客栈。
都城内数得上名字的客栈也就那么几家,都住最好的客栈,肯定就会住到同一家。若非昨天陈邻拉着徐存湛出门去逛女娲庙,恐怕昨天晚上昭昭就能见到徐存湛。
他们吃东西的时候徐存湛也没动筷子。
沈春岁不知内情,还劝饭:“徐兄为何不动筷子?可是这里的饭菜不合口味?”
昭昭立刻跟着回答:“存湛不吃这些东西——和口味没关系,他在修行,修行你懂不懂?克服口腹之欲,这样才能锻炼心性!”
说完,小狐狸脸上露出几分得意,眼角余光扫向徐存湛。
只可惜媚眼全都抛给瞎子看,这爱意徐存湛是一点都没接收到,老神在在的坐在那,跟尊雕塑一样。
沈春岁恍然大悟,点头道:“是我狭隘了,徐兄不愧是修道之人。”
“其实我从小就有一个修仙梦,不知道……”
徐存湛眼珠略转,目光扫过沈春岁饱含期待的双眼,很快又古井无波的收回目光:“不知道,别问我,不归我管。”
沈春岁犹不死心:“徐兄都没有看过我的灵根与灵台,何必这么快拒绝呢?”
徐存湛还是那套回答:“没兴趣,想拜师自己去暮白山拜,收徒弟又不归我管。”
昭昭自然是无条件向着徐存湛。
她板起脸凶巴巴瞪着沈春岁:“就是!我们存湛可是大忙人,区区收徒弟这等小事,怎么能麻烦他?你想修仙的话自己去拜师啦!不准缠着徐存湛!”
沈春岁连续被两个人怼,有些悻悻,自言自语嘟哝两句,忽然又把话题引到陈邻身上:“说起来,徐兄是暮白山弟子,昭昭是涂山人,那陈姑娘呢?陈姑娘又是师从何处?”
他问话时陈邻正在用勺子挖竹筒饭里的咸蛋黄。
突然三个人的视线都投过来,她动作一顿,抬起头,对上沈春岁满脸期待。
陈邻:“呃,我没有门派。”
沈春岁双目放光:“难道陈姑娘是散修?”
陈邻老实交代:“也不是散修,我是普通人来着。”
说完,她低下头继续挖咸蛋黄。
沈春岁嘴巴愣愣张着忘记了合上,茫然看向对面的昭昭。
昭昭抬起下巴倨傲回复:“对啊,你眼眶里那两颗眼珠子难道是装饰品吗?这都看不出来!”
沈春岁莫名被骂,摸了摸自己鼻尖讪笑,有些尴尬。
倒不是因为被骂而尴尬,而是因为问了陈邻不合时宜的问题而尴尬。
虽然未曾拜入门派,但沈春岁其实也不是普通人。他早早开了灵台,也测过灵根,水木双属性,天赋算是中上。至今未曾拜入门派,但也学过一些法术,算得上半只脚入道的修士。
一桌四个人,就一个普通人,总让人莫名可怜那个没修道的普通人。
沈春岁暗自懊恼自己不该问那个蠢笨的问题,安静闭嘴后一边吃东西一边悄悄去瞥旁边的陈邻。
少女的侧脸也好看,此刻正拧眉望着自己手里的竹筒,整张脸都皱巴起来——眉皱着,鼻尖皱着,浅色柔软的唇也皱着。
沈春岁心想:完蛋。
我不会说到了陈姑娘的伤心处吧?那她现在该怎么看我啊?完了完了。
没有咸蛋黄了。
陈邻在心里叹气,勺子搅了搅剩下的糯米香菇五花肉,皱巴着脸。
不想吃糯米,不想吃香菇,也不想吃五花肉——但是就这样浪费食物似乎也不太好,她捧着竹筒琢磨着要不然留到下顿继续吃。
节约粮食对陈邻来说几乎是和精神钢印画等号的事情。从幼儿园开始饭堂墙壁上就会用彩纸贴着‘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标语。等到她上中学了又刚好遇上国家提倡光盘行动,每次吃饭哪怕是遇到不爱吃的菜也会皱着脸咽下去。
后面为了不委屈自己,陈邻就开始带便当去学校吃。
家里的阿姨做饭自然是完全按照陈邻的爱好来,连分量都照顾着青春期少女的胃口,永远恰到好处不会剩下半口饭。
让她把只扒拉了外皮的竹筒饭扔掉是万万不可能的。
正当陈邻抱着竹筒出神时,桌下有人踢了踢她的鞋尖。
她茫然抬头,下意识看向对面徐存湛。
徐存湛:“你吃完了?”
陈邻摇头,皱着脸:“还有好多没吃完。”
徐存湛又问:“竹筒饭好吃吗?”
陈邻回答:“咸蛋黄好吃。”
昭昭探头过来:“是吗?那我也要来一……”
她的勺子没能落进竹筒里,徐存湛在她出手之前,先伸手拿走了陈邻手上的竹筒,也顺带拿走了陈邻手上的勺子。
他不挑食,也不像陈邻那样扒拉来扒拉去的找自己喜欢的食物,勺子下去挖走大半糯米饭塞进嘴里,半边脸颊被塞得像仓鼠,不紧不慢的咀嚼。
昭昭转过脸,惊诧的望着徐存湛,手里勺子往下滑落一段距离,又被她后知后觉的握紧,然后她迅速瞪向陈邻。
陈邻眨了眨眼,一瞥自己骤然空下来的掌心。
三两口就解决了剩饭。
徐存湛把勺子扔回竹筒里,下结论:“味道怪怪的。”
陈邻回神,感到无奈又好笑:“你怎么——吃什么东西都是这个评价啊?”
徐存湛眉头一皱,回答:“因为这是事实。”
对于徐存湛的味觉系统来说,任何第一次塞进嘴里的味道,大约都只能用无所适从的‘怪怪的’来形容。
但也不是所有味道都这样。
他喜欢甜味,幻境里亲到陈邻嘴唇上的那种甜味。
吃完饭,昭昭忽然伸手挽住陈邻胳膊,把她从座位上架起来——陈邻茫然,昭昭则对徐存湛露出灿烂笑容:“存湛,我和这女……和陈姑娘有一些话想私下谈谈,就先走了!”
徐存湛没回答,只是望向陈邻。
陈邻犹豫了一下,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