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节
陈邻眨了眨眼,眼睫随着她眨眼的动作扑闪。
有一只猫从她身后的屋顶上跳下来,落到陈邻身边,发出嗲嗲的一声。
太阳光照得她像个陶瓷玩偶,细长手指和涂了色的圆钝指甲盖,都在太阳底下,明亮的,闪闪发光的。
徐存湛一直是耐心很差的人,说过一遍的话再说第二遍时甚至会想把自己的队友也一起砍。
他对自己的耐心很有自知之明,并且从不掩饰。
但现在望着面前蹲成一团的陈邻,徐存湛不存在的耐心又自己长出来了。他甚至觉得陈邻哪怕一直不回答自己,不回客栈,就在这里蹲着,自己也能接受。
他可以陪陈邻蹲在这里晒太阳,晒到太阳下山,月亮出来,然后再一起晒月亮。
陈邻呆了好一会儿,慢吞吞开口:“因为我是一杯卡布奇诺,如果乱动的话我就撒了。”
作者有话要说
00我的宝贝,你是一杯卡布奇诺,会被麻麻一口吃掉!
我的文案和正文真的差很多吗【思索】
那不然,改个文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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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邻表情很认真,认真到让人觉得她这句话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说出来的。
但偏偏内容过于离谱,离谱得甚至让人有些不理解。
店老板在准备收摊了,挨桌去收自己的小凳子,路过晕倒的沈春岁,他习以为常。
吃菌子哪里有不中毒的嘛,反正也不是剧毒,回家睡一觉就好了。
但是等他路过陈邻和徐存湛身边时——就看见那高大少年像猫儿似的将自己蹲成一团,面对面看着同样蹲成一团的少女。
少女两手扶着自己脑袋,表情很认真。
他探过身提醒少年:“你给她打晕就行了。我们南诏特产,能令人如临仙境的美梦蘑菇,不致命,回去睡一觉就能恢复正常。”
他见过徐存湛干脆利落一手刀砍晕沈春岁,便觉得他同样也能干脆利落一手刀砍晕陈邻。
但是徐存湛没动手,只是蹲在那里看着陈邻。
老板又忍不住补了一句:“你想要在这等她清醒?那挺难的,而且我要收摊了。”
徐存湛抬头,脸上是温和礼貌的笑:“没事,你收摊吧,我再等会儿陈姑娘。”
店主看看陈邻,又看看徐存湛,忽然恍然大悟,‘喔’了一声,脸上流露出八卦的色彩。他加快速度收拾自己桌椅,跨过晕倒的沈春岁时再度看了眼那边面对面蹲着的少年少女们。
夕阳将二人的影子都拉长,在地面融成一团暗玫瑰色的阴影。
店主摇了摇头,嘴角不自觉翘起,扛起自己的桌椅哼起了本地不知名的小曲。
等店主将自己的东西都收走,这片角落空旷起来。
另外两个吃了菌子的客人手拉手像舞狮子似的跳着走远,躺在地上的沈春岁挥舞胳膊胡乱说了几句梦话,声音黏糊令人听不清楚他在说些什么。
这时候陈邻扶在脑袋上的手垂下,改成抱住自己膝盖。
她自言自语:“当卡布奇诺太累了,我现在要变成一朵蘑菇。”
“好了,我现在是一朵蘑菇了。”
卡布奇诺不能动,蘑菇也不能动,陈邻还蹲在原地。她深呼吸一口气,抬眼望向徐存湛,嘴巴扁了扁,流露出几分委屈的模样,“我脚蹲麻了。”
徐存湛回答:“蘑菇不会脚麻。”
陈邻愣了愣,面露惊恐:“我难道不是一朵蘑菇吗?”
徐存湛嘴角一勾,憋着笑,说,“对啊,说不定你是个人呢。”
陈邻呆住了。
她认真思考了一下徐存湛这句话的可行性,脑子迟钝的转着,好像老式风扇,电路略有问题,每次进入状态之前都要吱呀吱呀几个来回,才能理解意思。
片刻后,陈邻恍然大悟:“喔——我是个人啊!”
她两手一撑自己膝盖便站了起来,人还没站直便两眼发黑两腿发麻,直愣愣往前栽倒。
徐存湛反应迅速的扶住她肩膀,把她拎起来。陈邻扑腾了两下,自己左脚拌右脚,一头撞到徐存湛胸口。
徐存湛都没说话,陈邻先仰起脸可怜兮兮的嘟哝:“你撞到我额头!”
徐存湛不语,垂眼看她——她单手捂着额头,圆钝指甲是新绿与明黄的跳色,这样奇异的色彩落在陈邻身上却丝毫不显得妖异,只让人觉得轻快可爱。
“你怎么不道歉啊!”陈邻睁大眼睛,气鼓鼓瞪着徐存湛。
她脑子不清醒时,胆子却变大了很多。
这让徐存湛想到了他在灵台里窥见的那些记忆,那些碎片一样的回忆里面,陈邻似乎确实就应该是这样子的。
永远理直气壮,永远活泼勇敢。
但现在陈邻是什么样子呢?
温顺,不知所措,总是挨在他身边,稍微离远点就会不安。
刚开始徐存湛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因为陈姑娘是弱者,而这个世界又是个残酷的世界;她没有本世界原住民特有的狡猾与手段,软和无害,又善良愚笨。
如果没有自己,她在这个世界——即使不遇上什么妖怪——也会被其他更擅长生存的普通人像分食牛羊一样瓜分干净所有价值。
所以她依附自己本该是理所当然。
但真的是理所当然吗?
徐存湛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这些问题。在遇到陈邻之前,徐存湛根本不需要思考这些问题,他也不会认为自己需要这样体贴的为另外一个人盘算人生。
他甚至不在意自己的死活,又怎么会在意他人死活?
可偏偏陈邻不一样。
徐存湛也说不上陈邻和其他人的区别在哪。
但他知道自己不想让陈邻死,不喜欢陈邻受伤,甚至于在见过陈邻原本更开朗更活泼的模样后,他连此刻不得不依附自己艰难生存的陈邻,都觉得碍眼了起来。
陈邻应该活在她原本的世界里。
这个念头如闪电自徐存湛脑海中掠过。
它飞快的,明亮又急促的,一闪而过。
徐存湛莫名烦躁起来,还没等他调动自己聪明的脑瓜子想明白自己为什么烦躁——久久得不到回应的陈邻,伸出两只手‘啪’的一下拍上徐存湛脸颊。
痛倒是不痛。
这点力气对徐存湛来说可有可无,不会比蚊子叮重到哪里去。
但不痛归不痛,徐存湛的脸颊肉还是被陈邻两只手挤拢到中间来了,就连嘴巴也被挤得都了起来。
他低眼,浓密雪白眼睫下,赤金瞳倒映出陈邻的脸。
少女仰脸看他,指责:“你为什么不理我?”
徐存湛沉默片刻,艰难的用都着的嘴巴说话:“我没有不理你——”
陈邻:“你就有!”
徐存湛:“……我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