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节
其中也根据病人症状的轻重分了好几个区域。徐存湛是来追寻痕迹的,又不是御剑一日游,自然不可能随便走走就算是结束。
支援人手最少的自然就是疫病泛滥最严重的地方,也就是这场疫病的起源地:东宝坊。
此地分为前街与后街两部分,前街基本上被各种花楼酒楼占满,后街则是地痞流氓乞丐黑户的聚集地。原本就是下九流汇集的混乱地区,所以一开始死人时才会没有引起任何注意。
东宝坊前街现在被清理出来放置那些疫病晚期的病人,后街则完全变成了火葬场——死掉的患者尸体和床铺衣物悉数拉来这里烧掉,焦臭味混杂一股诡异的烤肉香气经久不散。
徐存湛有蓬析带路,到了东宝坊入口,他抬手拦了下蓬析。
蓬析:“师叔……”
徐存湛偏过脸看了他一眼,道:“你回去吧,我自己进去。”
蓬析闻言一激灵,立刻挺直了脊背:“师叔我不累!我还能走!”
徐存湛:“你累不累关我什么事?我是觉得里面太危险了,带着你我不如带你养的那条狗。”
蓬析:“……”
他绝不认为徐存湛说这句话是在嘴硬心软担心自己出事。
徐存湛也确实不是在担心蓬析会染病。
他只是单纯觉得蓬析很弱,进去的话染病几率较高。到时候他又要查魔族的事情,还要管自己那半死不活的师侄,很烦。从办事效率上来说,徐存湛更倾向于自己单独行动。
甩下蓬析后徐存湛单独进入东宝坊。刚越过浸了药汁的帐子,就能感觉到这片区域气息的变化。
死人多的地方会凝结成怨气,东宝坊上空覆盖一层乌云,下着阴惨惨的小雨。原本建立花楼和酒楼的地方已经被完全铲平,因为不能确定感染源,所以那些建筑和原本住在建筑里的大部分人,所有物品,都被烈火付之一炬。
简易帐篷也是用浸过药汁的牛皮搭建,咳嗽声和呕吐声此起彼伏,雨水斜落带来的并不是清新的空气,而是另外一种令人作呕的腐烂气息。
有几名全副武装遮得严严实实的百药宗弟子穿行在帐篷之间,手腕上绑着醒目的红色布条。徐存湛手上也一样绑着红色布条,虽然他并不是来帮忙的,但毕竟也进入过隔离区——
穿过帐篷与帐篷之间的缝隙,这些帐篷都敞开着门,因为人手稀缺,其实大部分病人都得不到很好的照顾。一些勉强能自理的情况还好些,大部分神志不清的病人身上已经散发出恶臭味,形容枯槁,生不如死。
苍蝇在帐篷门前打转,地面被细雨浇得软烂。徐存湛脚步轻到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也没有在软烂的地面留下脚印。他目标明确往焚烧尸体和遗物的后街走去,尚未靠近时便突然被人拦住。
“别往前了——前面是焚烧死者的地方!”
徐存湛侧目看了眼伸手拦在自己面前的女人——对方穿着厚实的长袖长衫,脸上带着帷幕和口罩,隔着一层面纱,容貌有些模糊。
“你不是百药宗弟子,也不是天机门弟子。”徐存湛答非所问,只是得出这样的结论。
女人抬手掀开帷幕面纱,面纱下的脸大半被口罩遮住,但露出的上半张脸仍旧显得温婉可亲。
她道:“我是太原城杏林医馆的大夫,铎兰……”
之前隔着面纱,还有雨幕,其实铎兰也没怎么看清楚徐存湛的脸。在掀开面纱抬头的瞬间,她看清少年秀美若观音的面容,愣了愣。
并不是正常人看见美貌少年时被惊艳到楞,而是一种错愕。就好像看见了什么不会出现在这里的人时,所出现的错愕心情。
“你是……”铎兰目光扫过徐存湛身上衣服,怀里木剑,语气迟疑,“暮白山弟子?”
徐存湛眼眸弯弯,态度温和:“在下暮白山弟子,徐存湛。奉师命前来太原城,调查疫情肆虐一事。”
他不刻意展露獠牙时,那张脸极具欺骗性。
铎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徐存湛指向前方后街入口,道:“我想去那边看看,烦请铎兰姑娘让路。”
铎兰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没让开,只是蹙眉担忧的劝徐存湛:“徐道长,后街是焚烧死者尸体的地方,那里甚至比东宝坊前街还要危险。其他人没有告诉你吗?这疫病对修道者比对凡人还可怕,凡人染病尚能支撑半月有余,修道者若是染上,不过四五日就会在极度痛苦中死去。”“你若是想要调查此次疫情,可以在前街问问几个本地居民。后街太危险了,还是不要去比较好。”
徐存湛眨了眨眼,露出沉思表情。片刻后,他歪着脑袋笑意浅浅,声音轻快:“多谢铎兰姑娘的建议,那我再去问问别人。”
说完他转身离去,铎兰才放下了拦人的胳膊。虽然胳膊放下了,但铎兰的目光却仍旧注视着徐存湛的后背,那目光中带有几分探究。
这时有人喊铎兰的名字,她当即收起那几分微妙神色,拨下帷幕面纱,快步跑向声音源头。
喊铎兰的人是一名百药宗弟子,对方半跪在帐篷内扶着一位削瘦青年,语气有些沉痛:“铎兰大夫,他好像……”
铎兰弯腰,戴着绢丝手套的手轻轻一探青年脖颈。不过数秒,她收回手,垂眼叹气,低声:“等会把他的东西收拾一下,扔进后街烧了。”
“你身上这套衣服也要烧掉,然后泡个药水浴再走。”
百药宗弟子点了点头,已经疲倦到没有什么心情去难过了。他起身正要走,却忽然被铎兰叫住:“今天在前街晃来晃去的那个暮白山弟子,你知道他是谁吗?”
“……暮白山弟子?”百药宗的青年愣了愣,蹙眉回忆片刻,“啊,你是说那个高高大大,白色头发,背一把木剑的少年吗?”
铎兰点头。
百药宗青年撇了撇嘴,道:“铎兰大夫不修道,不认识他也正常。”
“那是暮白山老祖的关门弟子,徐存湛。你别看他长得人模狗样的,其实……哎,一句两句的说不清楚,总之他就是个灾星,铎兰大夫你离他远点,我们这儿l本来就危险,再和他多接触几下,到时候不死也要脱层皮。”
他自顾自说着,却没有得到回应,便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铎兰。隔着帷幕,青年看不清楚铎兰的表情,不禁有些忐忑,为自己的形象找补:“这可不是我背后说人坏话啊——徐存湛他是个弊灵根,和他走近了就要倒霉。”
“你刚刚说他是……暮白山老祖的弟子?沈潮生的弟子?”铎兰语气有几分急促。
青年被她直呼暮白山老祖大名的行为吓了一跳,茫然睁大眼睛:“是——是这样没错——铎兰大夫,你也认识暮白山的弟子吗?”铎兰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她深呼吸好几下,压下自己的情绪,再度开口时声音已经变得和平时一样温和,道:“我毕竟是土生土长的太原人,关于太原沈家少爷沈潮生一夜悟道的故事自小便耳熟能详,所以乍然听到与故事人物相关的人出现在了眼前,有些意外罢了。”
其实这套说辞有些勉强,但是连日照顾病人的超额工作让青年脑子都麻了,所以并没能察觉铎兰有些蹩脚的借口,反而相信了。
故而他又叮嘱了一句:“意外归意外,铎兰大夫你可千万要离他远点啊——你又没有修为,只是个普通人,和他多说两句话都很容易出事的。”
铎兰笑着宽慰了青年几句,二人又分开各自去忙各自的事情。而就在他们刚刚碰头谈话的帐篷顶上,徐存湛正两手抱着木剑安静立着。
帐篷承重力分明有限,但他站在上面却好像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