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不知过了多久,车身猝然停顿,她在一阵整齐的拔刀声中醒了过来。环视四周,右边是悬崖,而左边则是一面高坡。即使不深谙兵法,秦玥也知道此地极易被埋伏,周围人肃穆紧张的神色更印证了这点。
很快,前路被滚石堵住,高坡上冒出一排手持弓箭的人,随即箭如雨下。
此情此景,若是寻常人见了,定是要被吓破胆。但戚家护卫阵脚不乱,训练有素地将戚少麟围在中央,拔刀抵抗袭击。
车外的人倒地不少,秦玥胆战心惊地缩在车角,看出偷袭者有意避开囚车后,悬着的心稍稍放下。这些人应该是来劫走与她同车人的,自己若是走运,说不定能趁此机会逃出去。
外面其余人也察觉这一点,拥着主子躲在到囚车后。
上方的攻势即刻停止,转而有无数人挥着长刀冲下山来。
见戚家人将自己当做盾牌,秦玥心中暗骂一句无耻,她一扭头,便看到戚少麟阴狠地盯着自己。
他对身旁的元景道:“车门打开。”
元景掏出腰间一长串钥匙,挑出一把打开车门。钥匙还没离开锁头,敌人就已经冲到他身前,他急忙拔刀相迎。
瞬时间,尘土飞扬,呼喝厮杀,场面一片混乱,无人再顾及车上的人。
秦玥稳住心神,推开车门,拿起遗落在一旁的钥匙圈,深吸一口气后跳下了车。手脚受镣铐拘束,她踉跄摔在地上。仓皇站起身跑出几步后,一双强劲有力的手拽住了她。
戚少麟一手执剑对敌,另一手紧握她的手腕,原本矫捷的身手因此受限不少。
秦玥挣脱不开,身躯被拖拽晃动,几次险些遭刀剑误伤。她憋着一口气,对戚少麟道:“你这样拉着我,自己也会死。”
戚少麟应对完面前的人,空隙间斜眼睨她,“就是死,也有你给我陪葬。”
语毕,他夺走秦玥手中的钥匙,顺手别在腰间。身上带着镣铐,就算她离开了这也逃不远。
几乎同时,刺痛之感从他手背传来,他吃痛卸下几分力,掌中之人当即抽逃,只留下一圈深深的牙印。
混乱中,秦玥慌不择路地跑到了悬崖边,她一回头,戚少麟正提着剑朝她疾步走来。
他步步紧逼至秦玥无路可退,瞥了一眼她身后的深渊,语气讥诮:“怎么不继续跑了?若真是有胆,何不直接跳下去。”
秦玥不知他究竟对秦家有多大怨恨,亦或是他本身就是那爱嘲谑他人的小人,就在这种危急关头也不忘挖苦她。
这时两方较量已是如火如荼,元景脱身来到他们面前,“世子,此地危险,属下先护送你离开吧。”
戚少麟掂了掂手中的剑,不屑一顾道:“就凭这些人,还不配。元景,你在这看好她。”
元景恭敬低头领命,再抬起头时,却换了一副阴狠神色,趁戚少麟不备,用尽全力一掌打到他胸前。
戚少麟还来不及震惊便被打落山崖,与他一同坠下的还有无辜的秦玥。
急速的跌坠中,天旋地转,秦玥紧紧抱住了身前宽阔的屏障,直至颠簸中失去意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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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当空,秦玥再度醒来,耳边已没了方才的嘈杂。多亏这崖壁横生草木,她除了衣裳被刮坏,身上有些钝痛外,没有别的大伤。
她望了眼四周,离她不远处躺着一个人,那人的白色衣袍已经脏破不堪,处境看上去比自己要糟糕。秦玥警觉地注视他良久,见他迟迟没有动静后,才走过去。
戚少麟闭着眼,左脸从额发处流下几道血痕,暗红的血迹同尘土混杂在一起,原本俊逸英朗的面容看上去狼狈不已。
想来是落下时有他在底下垫着,所以自己才只会受了些轻伤。
秦玥小心翼翼地探了探他的鼻息,感受到微弱的呼吸后,明白人还活着。
头撞成这样都还没死,真是祸害遗千年!
她眼神转到他腰间,从灰扑扑的腰带上找到钥匙,手忙脚乱地扯下,试了几把后打开了手脚上的镣铐。
摆脱了桎梏,手腕上的一圈红印子便显了出来。秦玥顾不得其他,左右看了一圈后,目光放在了一块碗口大的石头上。
这人姓戚,是害得她家破人亡的仇人之子,现在还想抓她回去。若是不除掉,以后他还会继续和秦家那些还活着的人作对,让他们永远活在担惊受怕中,不得安生。
秦玥不停地劝说自己动手,可当举着的石块悬于他头上方时,她双手抑制不住地颤抖,最终还是将石头扔到了一旁。
她盯着在地面上滚动了几圈的石头,一时罔知所措。
父亲在她八岁时便离去了,如今快十年整,他的模样已经不复清晰,可当年他教导自己的话她却一字未忘:“玥儿,你要记住,身为我秦家的子女,断不可抛却我们秦家的气节,做人要堂堂正正,不可趁人之危。”
她看了眼周围荒凉的旷野,颓然呼出一口气,罢了,便让他在此自生自灭。
“你···你是谁?”
一道低沉的男声响起,秦玥蘧然抬头,恰好撞上戚少麟灼灼的目光。
他撑起上身,顶着一头血,正满眼疑惑地打量自己。
秦玥虽然与他仅见过两面,可他一言一行中的盛气凌人从未收敛过。而眼前的人,眼神温顺,言行稚拙,脸上甚至露出胆怯之色,相较之前大相径庭。
秦玥想到他脸上的血迹,应当是伤到头了,难道是被砸坏了脑子?所以才会不记得自己,连说话都这么呆呆傻傻。
戚少麟偏头盯着她看了一会,见她没答话,皱着眉头继续问,“你到底是谁?”
秦玥拿不准他葫芦里在卖什么药,反问道:“你说我是谁?”
戚少麟听到她的回话,凝神思索须臾后,顿时眼中熠熠生辉,像只看到骨头的大狗。
“娘?”他自我确认了一遍,继而肯定道:“你是娘。”
秦玥怔怔地看了戚少麟半晌,见他无半分玩笑之意后,漠然别开脸。
若是做戏,这世子未免也太豁得出去了。
她不再理会这人是装傻还是充楞,拖着浑身痛意站起。悬崖地势陡挺,不能折返上去,她迷茫地四下看了一眼,随意挑了个方向走去。
走出一段距离,身后窸窸窣窣地响动,秦玥回过头,果不其然看到戚少麟隔着十几步跟着她。许是手上受了伤,他右手环抱左臂,走得十分艰难。
秦玥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艰涩开口道:“别跟着我!”
戚少麟闻言停住了脚步,离她远远地,面色委屈地低下了头。
秦玥没有再搭理他,继续往前。此地荒无人烟,无水无食,若是再走不出去,恐怕两人就要葬身于此。
她竭力加快了步伐,就是死,她也绝不和仇人死在一处。
暮色渐近,再走下去只会更危险,秦玥停在一颗大树下,准备就在此将就一夜。她靠在树干上,看着不远处面向她侧躺在草地上的戚少麟,心绪烦乱。
这人赶也赶不走,体力又远胜于她,她摆脱不了,只能任由他像个狗皮膏药黏在身后。好在他只是跟着,没别的行径,否则自己也真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想着想着,饥渴交迫下,她闭眼睡了过去。
荒野的清晨寒意森森,秦玥缩了缩身子,只觉身前暖烘烘的,胸口似乎也有什么在蹭动。她眼睛眯开一条缝,看到自己前襟上黑乎乎的脑袋时,睡意尽数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