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节
思及此,他不禁觉得委屈,这些事阿玥都心知肚明,她这样做分明就是不顾他的死活。成亲不过才几日,她便为了那些不相干的人嫌弃自己,日子久了,他在她心上又还有何地位?
他匆遽地阔步出府,跨上马抄了一条近路朝秦府去。
马车速度缓慢,他抵达秦府前的路口时,秦玥一行人正远远驶来。
车夫见到他,连忙停下车,“世子。”
戚少麟略一颔首,随即下马走到车前,稍作迟疑后撩起一角帘子,“阿玥。”
不过才隔了一晚,乍然见到车里那张清丽的面容,他心中倾动,霎时不想再挺那口气了。他轻声问道:“让我陪着你吧,否则岳父该担心了。”
秦玥端坐在内,闻言抬眸看了他一眼,俄而点了点头。
戚少麟如释重负,踏上车坐在她身旁,忐忑地想着待会儿见到岳父后要说些什么,做些什么讨他欢心。
马车继续行驶了一会儿,在秦府门口停下。两人一进门,便看到秦常锋在院里踟蹰,似乎是在等他们。
许久未见女儿,他肃穆的脸上少有露出几分笑意,“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秦玥唇边也挂着笑,“天气热了,早上也睡不长,就想着早些出门。”
他们二人父慈女孝,寒暄过几句后,戚少麟才寻了空对岳父问了一声安:“岳父。”
对上他,秦常锋不似面对女儿那般和颜悦色,冷哼了一声算作回应。
戚少麟并不气馁,从庄远手上接过一个盒子,递到岳父面前道:“前几日偶然寻到几本稀有的兵书拳法,我知道您喜欢,特意送来给您消遣。”
“嗯。”秦常锋脸色缓和少许,他上下打量了一眼这个比自己还高出半个头的女婿,开口问他:“听说你功夫不错,我也许久没与人过招了,你陪我练练。”
戚少麟觑了一眼秦玥,极为有礼道:“岳父身体还未大好,少麟不敢冒犯。”
秦常锋是个武夫,不喜这些文绉绉的做派,直言道:“你也受过伤,有什么冒犯不冒犯的。”
“那少麟恭敬不如从命了。”
戚少麟的身手秦玥是知道的,父亲被关押了这么多年,又大病初愈,与他过招定会落下风。拳脚无眼,无论伤了哪方她都不愿,趁父亲调整的功夫,她在戚少麟耳边小声道:“你别太当真了,点到为止,当心伤了父亲。”
这还是今日她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戚少麟握了握她的手道:“你放心,我有分寸。”
日头渐大,秦玥便到廊下去观看,走时留下一句:“你自己也小心。”
说罢,她提裙缓步走开,远远看着他们切磋。
院中,两道高挺的身影交手比量,或是劲拳如风,或是踢腿似箭。秦玥虽不懂得功夫,但也能看得出戚少麟一招一式都收着力,避开了父亲所有的弱处。
秦常锋自然也知晓,过了几招后便停下,沉声对他道:“尽管出手,我还没老到需要你让的份上。”
戚少麟于是便多使了几分力,与他不相上下地过招。
一番酣畅淋漓地比试过后,两人同时收手。
秦常锋眼含赞许道:“的确不错。”
得到了岳父的称许,戚少麟心下自得,表面仍是语气谦恭道:“岳父过奖了。”
在他沾沾自喜之时,岳父口中的话当即给他泼了一盆冷,“估计也就萧洵能与你比上一比,那小子虽然年纪小,可天赋极高,是少见的练武之才,只可惜是生在古禹。”
比起夸他那句,秦常锋对萧洵的喜爱更是溢于言表。在古禹的初期,皇室之人想要他为己所用,所以对他的看管还不算严苛。萧洵就时常来磨他指教武功,相处久了,不免生出些许师徒情谊。
戚少麟神色从容道:“以后若有机会,少麟再向洵王讨教一二。”
“都在京城,总有机会的。”
在秦府待了整整一日,待到用过晚膳,他们才乘着马车往回赶。
秦玥换上早先那副冷淡的神情,看向车窗外,仍在生他的气。
戚少麟坐近一些,如同之前每一次,率先软着嗓音认错:“阿玥,是我错了,你别再生我气了。”
秦玥这才望回他,问道:“你哪里错了?”
戚少麟见她有松动的迹象,不算情愿地道:“我不该扔了萧洵的东西。”
恍然间,他仿佛又变成了最初那个对她撒娇卖乖,不讲道理的阿野。秦玥眸色柔和,像一个耐心的先生,指出他的错:“戚少麟,你错不在此。”
“如果你当真不喜欢萧洵送的东西,大可以和我说,而不是擅自做决定,将它扔了。你这样做,和从前又有什么区别,何曾尊重过我?”
戚少麟最怕她旧事重提,开口解释道:“我绝不是那样想的。”
“无论你怎么想,你都那样做了。就像今日,我不顾及你的感受,独自一人回去,你难道就不会气恼?”
戚少麟沉默片刻,“我只会难过,不会生你的气。”
“你!”见他油盐不进,秦玥愤愤地扭过头,不欲再与他交谈。
两家离得不远,没过多久,马车就停顿在侯府门口。
秦玥拂开他想要牵自己的手,兀自下车回了院里,而戚少麟则寸步不离地跟着她。
庄远等人极有眼色地退了下去,幽静的院中只听得见两人错落不齐的脚步声。
秦玥闷气走了良久,身后才传来他妥协的话语,“匕首已经扔了,值多少钱,大不了我赔给萧洵就是。”
已到了寝屋门前,夜色潇潇,戚少麟的话音平添了几分寂寥。
秦玥不为所动,滞住脚步对他道:“既然你不会生气,那什么时候找回匕首,你再进屋睡。”
经此一事,她十分认同那日殷如侨对自己说的一番话,世间男子惯会表里不一,戚少麟更是如此。若她一再忍让,以后恐怕只会让他变本加厉。
她说完就要进屋,戚少麟伸手拉住她的手,艰涩开口道:“阿玥,是不是在你心里,萧洵那把匕首都比我重要?”
秦玥抬头,面色平静:“戚少麟,我们已经是夫妻了,如果你对我连这点信任都没有,就算没有萧洵,你也会因为别人做出这些事。”
言尽于此,她迈步进屋,而后紧紧关上了门。
这一晚,戚少麟在书房中没有再睡着。他和衣躺下,耳畔萦绕着秦玥说过的话。
是啊,他和阿玥已经是夫妻,他为何要一直沉溺于这种患得患失的惶恐中?
可他愈是这样想,这股不安之情愈甚。
阿玥嫁给他,究竟是因为是因为喜欢,还是最后他舍身相救的感动?
除了那次中药,她从未对自己说过喜欢。即便他们已经成亲,亲密无间,她却只是承受,不曾主动索取。他原本觉得只要有她在自己身边就足够,可欲壑难填,他想要她的人,她的心,她完完整整属于自己。
然而他的这点期求之举,无疑是将阿玥推得更远了。
榻边空荡荡的,他盯着房梁上的花雕,睁眼至天明。
庄远一大早进屋时,世子已经起身,满脸倦怠地坐在榻边。
他将梳洗的热水放在一旁,道:“世子,先洗把脸吧。”
戚少麟看了一眼空寥的书房,开口问道:“夫人起来了吗?”
“已经起了。”庄远回他。犹豫了一阵,他还是道:“世子,不如还是想办法哄夫人开心吧,您总不能一直睡在书房,身子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