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节
苏灵筠不觉江怀谨那边看了眼,他目不斜视,仿佛没有注意到程清清的目光,脸上挂着温润如玉的笑容,与人谈话时,有礼有节,雍容大方。
她心中稍安,她原本担心江怀谨会让旁若无人地与程清清眉来眼去,下她脸面。这屋里不是所有人对她都是善意的,有些人在等着看她笑话。
她大伯家和姨母家的一些女眷这会儿围坐在一起,明目张胆地打量着苏灵筠和江怀谨,她们都是嫁了人的,不像做女孩时腼腆,她们眼神各异,有艳羡的、嫉恨的、幸灾乐祸的、也有祝福和善意的。
至于没嫁人的一些,则坐在角落里,羞羞答答,不敢见人似的,可偏偏又不肯离去。
种种眼神落入苏灵筠的眼底,她脸上平静无澜,淡定自若地与她们打着招呼。
回门这一日,女方家会广设华宴,款待新婿,江家婚礼办得那样盛烈,为了不落下面子,李氏出了不少钱办这场回门宴,这会儿厨房那边正忙得热火朝天。
宴席还未开,李氏安排人先送他们夫妇二人去休息,他们这边的婚后习俗,回门时夫妻二人不得同宿,所以苏灵筠回了自己的小院,江怀谨则被安排到了客房歇宿。
苏灵筠在自己的小院待了会儿,决定去李氏那边一趟。
她的父母成亲多年,仍旧伉俪情深,在她记忆中,他们两人从来就没有争吵过,他父亲对她母亲也敬重有加,从没想过纳妾,哪怕他如今独身一人在京,也没和她母亲提过纳妾。
她想,自己或许是不懂夫妻相处之道的,否则她和江怀谨关系不至于像这般不尴不尬,说是夫妻却完全不像是夫妻,她像是住在他家的客人,也许她应该去向她的母亲取取经。
苏灵筠行至游廊时,听到有人在说话,循声看去,透过雕镂槅子,隐隐看到衣香鬓影,她原本不打算理会,却听到了自己的名字,脚步不由一滞,犹豫片刻,她轻手轻脚地靠过去。
对面是个亭子,有三人坐在那里窃窃私语,是她大伯家的两个女儿与姨母家的大女儿,讨论的是江怀谨迎亲那日的事。
“要换做是我,遇到这事,定是要闹一场的,亏得她苏灵筠还能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估计因为江家太有钱了吧。”
说话的是她大伯家的二女儿苏明凤,是个泼辣性子,苏灵筠平日里和她说话就不甚投机。
她大伯家的大女儿苏明鸾道:
“我这位堂妹真是处处低程清清一头,这程清清明明只是个寄人篱下的外甥女,却好像苏家的亲生女儿一般。明明程清清什么都要抢她的,她却不见有什么怨言,如今连自己的丈夫都要被她抢去了,她还是一副息事宁人的样子,你看她方才对程清清亲切的样子,哎……真是个窝囊废。”她的话里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不过,程清清原本就和江公子是一对吧?要说抢,也是她苏灵筠先抢人家的男人,被程清清设计,也是她活该。论美貌和心计她都比不过程清清,还是个蠢笨的,如何能讨男人欢心?但愿她不会被江公子嫌弃,不到一年半载就被休回来,到时丢的是苏家的脸面。”苏明凤语气无不讥讽。
她嗓门大,没有压低声音,且越说越兴奋,于是所说的话便毫无遗漏地进到了苏灵筠的耳朵里。
苏灵筠脸色微白,垂在身侧的手不觉收紧,指甲刺进掌心嫩肉传来些许疼痛。
◎他唇贴近她的耳畔,“娘子,你可以进去检查一下。”他的声音低沉蛊惑,◎
“话不能这么说,什么抢不抢的,这婚事本就是父母做主,私相授受可是大忌,你以为谁能都像表姐你这样啊?”
替苏灵??x?筠说话的是她姨母的女儿张静怡,她和苏灵筠的关系很好,看不得苏明凤这般说她。
苏明凤闻言顿时羞得满脸通红,只因她与她夫君未成亲之前就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两家为了声誉不敢对外声张,迫不得已结的亲,这事除了较亲的人知晓,其余人等一概不知。
“你……”苏明凤不知如何反驳,又羞于提及那事,“你”了半晌,都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一声“小姐”,三人听清是素竹的声音,顿时一惊,齐往苏灵筠这方向看来。
苏灵筠惊了跳,急忙闪身离去,来到素竹面前,做了个“嘘”的手势。
素竹有些茫然,但还是住了嘴。亭子里传来隐隐的人声。
“外头好像有人。”
“别是灵筠表姐吧?”
“我就说别在这说,外头人来人往,被人听见不好。”
苏灵筠没有再继续听下去,冷着脸带着素竹返回小院,并没有去李氏那边。
“小姐,你不是要去夫人哪里么?怎么又回来了。”苏灵筠让她去办点事,之后再去李氏那边找她,故而去迟了些。
“我想了下,还是别去了,母亲估计在忙。”苏灵筠给自己找了个借口,事实上,她是听了苏明凤等人的话后,心中有些烦闷,没心思找李氏取经了。
素竹见苏灵筠脸色不大好,猜是她方才听到亭子里的人说了一些关于她的不好听的话,素竹其实也听到一些不好的言论,但她不敢与苏灵筠提及,免得惹她伤心难过。
宴席开后,李氏请江怀谨入席上座,江怀谨推辞了,最后还是与苏灵筠坐在了一起,李氏只好与众人笑道,他们夫妻二人如胶似漆,一刻也分不开。
苏灵筠知晓事情并非如此,加上听了苏明凤等人的话,心中有些不畅快,便只是淡淡一笑,没说什么,也没有露出新娘子应有的娇羞之色。
对于苏灵筠的异样,江怀谨似乎并未察觉到,一如既往地从容应付着女方的尊长。
酒过三巡,程清清捧着一杯酒来到苏灵筠面前,此时众人正吃得开怀,谁会注意到他们这边?
苏灵筠目光平静地看着她,只见她精心描绘过的娇嫩面庞露出愧疚之色,“表姐,我是来向你赔礼道歉的,那天的事都怪我不好,早知道我该在屋里待着的。”她红着眼眶,柔柔弱弱地道。
苏灵筠没有立刻伸手去接那杯酒,目光往旁边一掠,身为当事人,江怀谨此刻却跟没事人一样,慢悠悠地品尝着酒。
苏灵筠收回目光,看向面前那双颤颤巍巍的纤手,她若再不接程清清这杯酒,倒衬得她故意在为难她。
苏灵筠微微一笑,接过酒,“表妹言重了,这不是你的过错。这杯酒我喝了,表妹无需再自责。”言罢袖子往前一掩,将酒一饮而尽。
程清清脸上露出欢喜之色,又与她道了些恭喜的话语,才告辞离去。
苏灵筠眼尖,注意到她转身时把什么东西塞到了江怀谨的手上。
她黛眉微蹙,视线往上抬了下,见江怀谨唇边含着若有似无的笑。
苏灵筠抿了抿唇,喝下的酒遗留在唇齿之间,让人感到些许苦意。她偏过头,佯装没看见这一切。
宴席散后,苏灵筠回了小院,江怀谨言有些酒意,回了客房歇息,并没有随她来屋里。
苏灵筠无事可做,想起先前没绣好的香囊,就让素竹找了出来,坐在榻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绣起来。她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地往窗外头看一眼。
素竹看到了,感到有些奇怪,“小姐,你怎么总也往外头看?”
苏灵筠被她的声音惊了下一跳,手上的细针猛地扎进手指,她皱了下眉头,看着白皙的手指渐渐渗出鲜血,她没理会,抬起头,若无其事地与素竹道:“没什么。”
苏灵筠说完便继续动起针线,从夕阳西下坐到暮色降临,她才放下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