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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

 

这一休养,便又熬了半个月,一起在清雪庵待了快一个月才回陆家。

外面有消息传来,说王仲怀之案总算有了眉目,太后与皇上念在新政虽是祸国误民,但王仲怀终究是一片忠心,免除一死,允其归田。

本是大幸,结果才出狱的王仲怀却因忿郁交加,困苦劳顿,又逢早冬一场大寒,染了病,没几日,竟撒手人寰。

王仲怀本有一子一女,但长子早夭,膝下便只有王卿若一人。

王家也是名门望族,世代簪缨,但到如今,却是个个不中用,只有王仲怀一人撑挡门庭,王相公如今一死,王家门庭便要一落千丈。

王家二叔一边为王相公办着丧事,一边却由夫人打听合适的人家,要与寡嫂一起趁百日内将王卿若嫁出去。

王卿若在京中也算才貌双绝,早有娴淑之名,但在姻缘一事上却是历经蹉跎,本与陆璘郎才女貌、门当户对,陆璘却已有婚约;好不容易在几年后与皇亲国戚的郡侯府订亲,却又逢王相公罢相,被退了亲;到如今,遇父丧,若不能在百日内成婚,便要等三年了,那就真真正正成了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陆家下人每日都在议论这些,施菀本不关心,却左听一句,右听一句,大概也弄清了全貌。

说来说去,最初的意外就是她。

若没有她,一切都好,所有人都姻缘美满。

她早已不在意他人的事,但到此时,还是希望王卿若能得个好夫君,这样她的罪过似乎多少也能小一些。

十月十五,立冬。

陆家一早祭了祖,随后全府发放新的冬衣,府上收拾地窖,存菜,准备着晚饭,以及各房各处要修缮换新的东西,俨然一副年节将至的样子。

施菀自庵堂回来后,极少出去,每日就是静坐在屋中,看着外面人的忙碌欢笑,好像自己不属其中。

这一日,陆璘却过来了。

锦心见他来,喜不自胜,立刻就扔了手中的绣活,跑进屋道:“少夫人,公子来了!”

施菀正坐在次间的书桌旁,可她面前既没有书,也没有笔纸,似乎仅仅只是坐在那里发呆。

听到这消息,她没回应,好半晌才回过头来,正好看见陆璘从屋外进来。

这并不是陆璘在她回来后第一次见她,就在她从庵堂回来的第三日,他便在母亲那里见过她,那时他惊诧于,她竟瘦了那么多。

早听闻她在庵堂中病了一场,所以多休养了几日才回来,但没想到一个平常的风寒会让人有这么大的改变。

那日她很安静,她以前也不多话,但回来后却更是沉默,甚至会出神,目光呆滞,不像以前怯懦却谨慎的样子。

她看着他,并未开口,似乎等着他说话。

见她这样,陆璘疑心她病还没好全,想到自己要说的事,竟有些犹豫,但再想,此事再耽搁不得,便朝锦心开口道:“你先出去吧。”

锦心知道自家主子现在是有些沉默而丧气了,不知她会不会惹二公子厌烦,却自知无可奈何,只心忧地看施菀一眼,出去了。

陆璘问:“听说你在相国寺斋戒时病了,现在全好了么?”

施菀点点头。

陆璘迟疑一会儿,又说:“上次我,兴许是对你误会,话也有些重,你不要在意。”

他想来想去,觉得自己没有证据就质疑她,确实失了道理,而她没拿伞就冒雨离开,想必也是有伤心的。

施菀沉默许久,才问:“有什么事么?”

陆璘走到桌边,沉吟一会儿,问她:“王家的事,你可听说?老师过世了,王家急于在百日内为卿……为王姑娘完婚。”

施菀再次点点头。

她大多数时候都是静静的,似乎一个人偶,只有这些细微的、缓缓的动作,才证明她是个能有反应的活人,不知她是神游在外,还是没有气力。

陆璘继续道:“她母亲性情柔弱,被她二叔说服,将她许配给河东孙家的四子,孙家的确门庭高贵,但他们之所以同意,是因为那孙四郎品性极其顽劣,荒淫无道,无法无天,在河东几乎无人敢嫁,才转而在京城求娶,王家二叔看中孙家,不过是为替自己铺道。”

施菀喃喃道:“那夫君,打算如何做?”

陆璘看向她,嗓音低沉而坚决道:“我想娶她做平妻。”

施菀垂着头,一言不发。

陆璘继续道:“我知道,此事于你不公,但于她却更不公,只是别无选择下的无奈之举。你知道她是怎样的人,就算进府,也绝不会无事生非,徒生事端,所以,我盼你能同意,待她进府,好好与她相处。”

他并非询问或是商量,而是告知。

甚至,也许是警示。

王卿若那样书香门弟、惠质兰心的女子怎会生事非呢,能生事非的只有她。

而她还是正妻,终究比平妻大了一些,要刻薄慢待她,似乎也有那么一点可能?

施菀觉得如此真好,他们历经波折,终究还是在一起了,无非就是多了一个她而已。她就像一颗白米饭中间的石子,膈应、多余、碍眼,连她自己都想把她摘出去。

“公子——”她就像三年前,自己局促地站在他面前,小心而恭敬地那般叫他,以一个与他不相识的乡下女子的身份,随后道:“我们和离吧。”

陆璘惊了一阵,甚至疑心自己听错,顿了很久才再次问道:“你说什么?”

“我们和离,我不想待在陆府了,正好,你也可以直接娶王姑娘为妻,这样似乎更好。”她缓缓道。

这次陆璘听清了,却觉得意外。

他不觉得她离开了陆家能有更好的去处,她不是父母双亡、唯一的爷爷也不在了么?

“你想去哪里?”他问。

施菀回道:“不管我去哪里,公子愿意和离吗?”说完,她看向他。

陆璘扪心自问,他是愿意的。

从前,他对自己的婚事并未怎么上心,但知得父亲与老师有意结成亲家,他是乐意的,他自负才学品行相貌皆在人之上,而卿若是少有的,让他另眼相待的女子,举案齐眉,琴瑟和鸣,那是他笃信两人会有的未来。

直到,那个找上门来的乡下姑娘,竟不只是遇难求助,还拿着订婚的信物。

爷爷刚直一世,一心要陆家将她娶进门。

他知道君子须重诺,知道此事是陆家的不对,但在心底里,他当然不愿娶这样一个无知而肤浅,连自己的名字也写不全的女子。

从婚事定下那一日,他便知道自己此生注定不会有良缘了。

此时她提出和离,他的确诧异、不解,却也是真的愿意。

他回答:“你若已想好,我自是同意。”

施菀点点头,说道:“我想好了,那便和离吧。”

她说完,低头从一旁的桌角拿出一张纸来,又拿了只笔出来。

这意思是要此时就写放妻书么?陆璘发现她说的是真的。

他不解地问:“是因为我说要娶王姑娘做平妻,所以你赌气不愿意?你不想她进门?我说了——”

“我不愿意,你给我五百两银子吧。”她突然打断了他。

陆璘再次怔住。

施菀没看他,继续道:“我知道你喜欢她,不喜欢我,她若进了门,你必定宠她爱她,冷落我,这不是我想在陆家过的日子,所以我想走,可我总不能嫁进陆家一场,什么都没得到,你给我五百两,我便拿着放妻书离开,再不纠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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