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节
“我自然愿意替她诊治。”施菀说。
陆璘看一眼身后的长喜,长喜连忙拿出一锭银子来,陆璘说道:“医药费,先由我给周大夫。”
长喜已经将银子递向周继。
“这,这个……”周继有些为难,觉得不该收知县的钱,却又狠不下心自己亏医药费,毕竟那姑娘的伤太严重了,伤口要恢复,把脉还把出了内伤,要喝名贵药调理,这些加起来可都是无底洞。
他犹豫半晌,朝陆璘道:“知县大人,您有所不知,若是小钱我就不计较了,可这姑娘的伤少说也要十几两银子,还不一定能好,好了那腿也废了……”
“我知道,这一锭银子差不多便是二十两,你先拿着,后面若少了我再补。你这里是否有车,劳烦帮忙将她拖到县衙去。”陆璘说。
周继便不好再说什么,只点头道:“有车,有车。”
正说着,那里面房间的妇人冲出来,一下子跪倒在陆璘面前,哭诉道:“知县大人,求求您救救我儿子吧,他到现在还没醒,大夫说他治起来要上十两银子,我们家哪有那么多钱,求知县大人救救他吧。”
陆璘沉脸看着她,冷声道:“在我们去救你丈夫和儿子时,厨房的墙又倒了一次,若你早一些说你女儿在厨房,也许她不会伤这么重。”
“她是丫头啊,迟早也是别家的人,不先救我男人和儿子,难道要救她?”妇人不可置信道。
陆璘看了出来,自己和她没什么好说的,便不想再理睬,可妇人却给他磕头道:“知县大人,救救我儿子吧,求求您,救救我儿子吧……”
施菀知道,就算是知县,俸禄也没有多少,陆璘有钱来救那小姑娘,只是因为他家底丰厚而已,但这不代表,他能将钱发给每个穷苦百姓,更何况这一家先前就付了男人和儿子的药钱,如今见有人愿意出钱救女儿,又出来哭惨,实在是精明得让人厌恶。
她在一旁道:“知县大人说之前县衙劝过你们搬离,你们不听,这才遭难,今日衙役救你们的工钱,怕是还要核算了让你们交纳。”
那妇人一听这话,立刻就白了脸,战战兢兢看向陆璘。
陆璘回答:“今日一共出动十多名衙役,还有车马费,已交由吏员去核算,到时本府也会替你们减免一些。”
“这……这……”妇人一下惊恐地没了话。
陆璘恨她冷漠,却又怜她穷苦,不愿再吓她,只好道:“本府救你女儿,是看她可怜、被亲生父母抛弃,并不是手握金山,有钱没处使,你自回去照顾你丈夫和儿子吧,不要再来哭诉了,惹人厌烦。”
妇人嗫嚅着称“是”,这才回去。
陆璘看向施菀,问:“那我现在让人送那姑娘去县衙?”
施菀点点头。
陆璘便吩咐着人,再用板车拉了小姑娘去县衙,自己则与施菀、枇杷一同乘马车。
陆璘坐在一侧,施菀和枇杷坐在另一侧。
枇杷之前还忍着没说话,后来憋不住了,在马车上和施菀说道:“师父,丰公子下午走时说明天再过来,给我们带一只他们家大厨做的蜜汁烤鸡。”
“谁同意的?你?”施菀问。
枇杷心虚道:“我……我没说什么,我只说我喜欢吃那个李记的烤鸡,可惜他们搬走了,丰公子就说他们家大厨做的蜜汁烤鸡好吃,明天给我们带一只来……”
“一只鸡也不少钱了,别总受人家恩惠,明天我把钱给你,你给他吧。”施菀说。
“丰公子肯定不会要的,而且是他自己说要拿来的,他家有钱,也不缺这点……”她说到一半,见施菀神色严厉,声音渐渐小起来。
施菀说:“那你可有见他去大街上每人发一只烤鸡?他们做生意的人虽有钱,却也是一点一点攒的,平日也多是毫厘必争。”
枇杷还想说什么,似乎是意识到车上还有外人,说话不方便,便住嘴了,轻轻回了个“好”。
陆璘静坐在马车内,不见任何反应。
等马车到县衙,几人便从车上下来,拉板车的人还没到,陆璘先带施菀去后面。
枇杷是第一次进县衙,也是第一次进县衙后院,非常新奇,这儿看看,那儿看看,到后院一个房间前,陆璘说道:“就是这儿,小了些,但还算敞气。”
枇杷问陆璘:“这里还住了人吗?”她问的正是这房间侧边的一间房,窗子开着,能看见窗后的书桌。
陆璘回道:“我暂且也住在这里,那是我的房间。”
原来是知县大人自己的住处,枇杷又觉得自己多嘴了,连忙闭嘴不言。
施菀倒有些意外,不由看看那间房。
如果他也住这里,那她每日来看小姑娘的情况是不是就会遇到他……她又往四周看看,发现这后院似乎也没住别人的样子。
罢了,先前想要不见面,却也见了这么多面,同在这小小的县城,总会遇到,顾忌太多,反而显得在意,她便没说什么。
几人开了门进去,陆璘唤长喜去拿干净的被褥来。
长喜去拿了,东西自然是陆璘自己的,淡青色的竹纹绸缎被,垫在简陋的小床上,显得有些暴殄天物。
这边收拾好没多久,板车拉着小姑娘过来,衙役将小姑娘抬上小床。
施菀看看她的脉象与伤口,替她将被子盖好。
她将药放在县衙,告诉陆璘叫来的仆妇,若小姑娘醒了,便喂她喝药。
之后又在县衙待了一会儿,见天色已晚,就和枇杷一同离去。
陆璘回到自己房间,没一会儿,长喜过来了,去收他之前换下的衣服,一边收着,一边叹息道:“这上面的泥,不知还洗不洗得掉。”
陆璘回头看了一眼,随即开口:“等一等。”说着过来,从衣服堆里捡出那条同样沾满泥的手帕。
当时换衣服换得急,手帕也和衣服堆在一起。
“这帕子别扔了,好好洗洗,看能不能洗干净。”他说。
长喜回答:“好,我去吩咐。”说着拿盆端了衣服往外走,走了两步,又回头道:“公子,我找刘老二打听了,你猜那丰公子和施大夫是什么关系?
“两年前,丰公子的姐姐因小产而落下病根,病倒在床,丰家从省城请来大夫也没治好,眼看就要去了,施大夫给她治好了,丰公子因此而认识施大夫,情根深种,说要娶她为妻。
“哪想到施大夫却拒绝了,他也不听,仍旧天天追着施大夫跑,他家里呢,肯定是不太愿意的,可一来管不住丰公子,二来施大夫也明确说了不会同意嫁他,这事便就这么搁着。丰公子还是天天往馨济堂跑,施大夫还是不同意,城里人都见怪不怪了。”
陆璘没回话。
长喜说完,才想起主子一直让他少议论他人事非来着,特别是前少夫人,这他刚才,好像又议论了……
只是这整个县城就他和公子知道陆家与施大夫的渊源,他除了可以和公子说,也不能和别人说,所以才动不动就忘形。
就在他等着挨批时,陆璘却只说道:“行了,知道了。”
竟没说他论人事非。
长喜觉得意外,端了衣服下去。
夜里,小姑娘醒了,仆妇给照看着,到二天下午,施菀忙完药铺的事,与枇杷一同来到县衙,她说了原由,衙役将她们领到后院去。
路经县廨办公之处,隐约听见里面有县衙官员的说话声,两人怕打扰到他们,噤声来到后院,一个人都没有,倒是厨房处传来药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