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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节

 

沉默一会儿,她问:“要不然,大人在此等一等,我试试?”

“好,麻烦你了。”陆璘很快回答。

施菀将他官服拿到了自己这边,又端了张小几过来,放上针线笸箩,然后坐下,将官服放在腿上,穿针引线,开始补那道口子。

陆璘在一旁看着她。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让他恍惚觉得他们还是夫妻,她陪他到了这安陆县城,替他缝衣服。

过了一会儿,她微微抬头,他立刻别开眼,去看这间屋子。

屋里除了最普通的桌凳,一点别的东西都没有。里间的卧房只隐隐能看见一角,空空荡荡,放着一张梳妆的旧桌,一只置物的木箱。

再看她,也是布裙,头上只有一只木钗。

“这里,是你买的是租住的?”他问。

施菀低头看着眼前的针线,回道:“之前是租,租了两年,就凑钱买下来了。”

陆璘想,不知这房价是多少,她手上那五百两买了房子,又还剩多少。她如此节省,大概是担心后面没有着落吧。

就在这时,一阵细碎的声音传来,陆璘转头看向外面,正好与一条灰溜溜浑身带着泥浆的狗四目相对。

“汪——”那狗看见他,警醒地叫起来。

施菀喊道:“如意——”轻呵了一声,她却愣住了,问那狗道:“你在哪里滚的这一身泥?”

如意不再管陆璘,摇头摆尾进屋来,施菀立刻道:“你别进来,等下把屋里都弄脏了。”

她抬头将狗往外赶了一下,狗倒明白过来,没有进屋,在外跑了两圈,抖抖身上的泥,去狗盆里找吃的。

陆璘问:“它叫如意?”

施菀继续缝衣服,回道:“是的,丰子奕取的,他们做生意惯了,喜欢讨个吉祥,说要叫旺财,我让他换个,就换成了如意。”

陆璘没再说话,无声看着那狗。

没一会儿,施菀剪了线,将袖子翻过来看正面的口子,修补的痕迹倒不太明显。

她将衣服递给陆璘:“好了,大人就先将就穿着吧。”

陆璘接了衣服来穿,施菀便去了院子里,看着狗吃东西,然后道:“你这一下午去做什么了,掉哪里了?这天也冷,也不能给你洗,你就这么脏几天吧。”

说完,起身去舀水浇起了院里的薄荷。

陆璘不知道她是正好要去浇水,还是特地避开让他穿上衣服。

其实他们也曾亲密过不是么?

等他穿好衣服从屋内出来,施菀拿着水瓢从水桶边直起身来,朝他道:“大人胳膊上的伤虽然小,但这两天最好也别碰水,能好得快一些,明天记得让人去药铺拿药。”

这是在送客了,陆璘点点头。

随后他说:“若那许珍娘再来为难你,你马上去我家叫人。”

施菀顿了顿,有些落寞道:“她怪我,理所应当,我只求她牺牲这些,能有一个好结果。”

陆璘明白她的意思,深深看着她,承诺道:“我会尽一切努力的。”

施菀回答:“多谢大人。”

陆璘从小院中出去,回头看了看那半掩的院门,然后抬手,轻轻抚了抚左袖上那缝合的口子,才乘上马车。

查徐仕一事,在县衙中举步维艰,但有她在,他却满怀信心与力量。

陆璘回县衙时,县衙中官员早已离去,一人不留。

他想了想,换下了官服,出县衙朝刘老二道:“去杨府。”

杨钊知道陆璘来,已经躺到了床上,声称自己半边身子动不了,怕是真有中风之兆,并在床上一边呻吟着,一边向他告假,说这几天都去不了县衙。

陆璘在床边看着他道:“杨大人这病来得真是时候。”

杨钊叹声道:“谁知道呢……县衙这几日……就劳烦陆大人多担着了。”

他的样子看着是小心翼翼毕恭毕敬的,但这样明着装病,又有些无所畏惧的架势,似乎想讨好陆璘,但真得罪了,也量着陆璘不敢把他怎么样。

的确就算杨钊不配合,陆璘也不能将他怎么样,他收受贿赂,陆璘也要先将徐家正法了才能用徐家来咬出杨钊,既然在徐家这一步陆璘都无可奈何,那更谈不上对付杨钊了。

陆璘直言道:“杨大人不去查徐家,甚至给徐家通风报信,是因为早已与徐家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成了一条船上的人?”

杨钊见他直接挑明,先愣了一下,随后躺在床上一副虚弱的样子断断续续道:“陆大人这是哪里的话……徐家是安陆县的大户,下官是安陆县的官员,理所当然算作一家……甚至连同德安府也是一家。

“德安府门口那座桥,便是徐家出资修的……还有每年的赋税,也是徐家顶了大半,官府只要随便收一收……就,就能交差了;前年水灾,要不是徐家组织人善后,开仓放粮食救济灾民……安陆县只怕没这么太平。”

“是吗?既然是救济,那应该灾民得了好处,徐家损失了钱粮,怎么灾民的田都没了,越来越穷,徐家却坐拥大片良田,到第二年粮食更多了?”陆璘反问。

两人都明白,徐家所谓开仓放粮不过是趁灾年上下打点,截住官府的救济钱粮,然后用粮食贱价购买百姓手中的田。

杨钊回道:“但不管怎样,安陆县还安稳着不是么?陆大人出身不凡,京中有着那么大的靠山,您在此处,只用安安稳稳待上一两年,挣些资历,尚书大人自然会想办法将大人调回去,下官着实不明白陆大人为什么要这样折腾,到时候犯了错,受了弹劾,影响的可是大人您自己的仕途。”

陆璘看着他没说话,杨钊想起刚才说话时忘了装病,却也不在乎了,又接着道:“抓一个丁文孝也就罢了,大人如果还要查徐家,下官看还是要和德安府知会一声,毕竟他家有爵位在身上。”

杨钊一再暗示,陆璘当然明白,德安府和徐家也牵连极深。除非他能以一己之力撬动整个德安府,要不然就别想动徐家。

陆璘看着床上的杨钊,说道:“杨大人想好了,过了今日,就不一定有陪审的机会了。”

这的确是个大案,若成功查处了占地万亩的徐家,将是能上朝堂的政绩,主审官员是头功一件,可杨钊觉得陆璘太过天真,也把自己想得太蠢,就眼前的情形,显然是动不了徐家的,到时候他陆璘兴许还能保住官职,自己却肯定要成为那个担责的,他才没那么傻。

杨钊连喘了几声气,有气无力道:“我倒是……倒是想,只是大人看我这样子……我家里人已经去请大夫,不知今年还熬不熬得过去……”

陆璘没说话,转身出了房间。

杨钊连忙在床上喊:“快送送陆大人。”

隔天,德安府知府赵襄遣人来送请帖,邀陆璘去赵家一叙。

陆璘心知肚明,赵襄为什么请自己。

显然他已经知道了自己关了徐家田庄管家的事,兴许也知道了自己想查徐仕的事,他要一探究竟。

如果不是顾及着他的身份,赵襄作为他的上级,只怕现在已经因徐家之事质问他了。

陆璘穿了身丝绸的锦袍,打扮得如在京中时一样矜贵,换了马车,改乘轿子,往赵府而去。

德安府府衙就在安陆县内,赵府也离府衙不远,只是与县衙分属县城两端。

到赵府,赵府下人见他如此气度,惊了一刹,立刻去院内通传。

很快陆璘被请进府中,过了大门,赵襄从后院出来,热情道:“陆大人上次一见,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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