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节
这时海棠说:“如陆大人这般容貌人品,不知是什么样的神妃仙子能舍得拒绝陆大人,让大人这样落寞呢!”
她这样说,一旁的长喜越发觉得是施大夫了,因为从前施大夫就能和公子和离,现在说是拒绝他,也不算太意外。
船一路前行,几人在船内说笑玩乐,荤话都说了一箩筐,只有陆璘一人坐在船头,不声不响看着湖面,仿佛与身后的欢乐隔离,自成一世界。
等到下午,船绕着绕着,绕到了陈家村后面,陆跃看到了岸边不远处的山峰,以及山峰上那一道小小的瀑布。
“那是什么山?”陆跃问。
蔷薇回道:“云归山呀,上面还有段破镜重圆的佳话呢,公子想去看看?”
“是吗?”陆跃在船上坐了大半天,腰都要坐疼,转而问陆璘:“二哥,要不要上岸去登山,然后直接回去?”
陆璘抬眼看向那云归山飞流直下的瀑布,水似乎比之前更急了一些,秀丽中多了几分凌厉。
“不去了,你去吧。”他回。
陆跃问两个姑娘:“你们随我去?”
海棠看一眼蔷薇,笑道:“你们去吧,我不去了,懒得爬。”
她本是来陪陆璘的,陆璘不要她陪,她也不好去抢姐妹的客人,倒不如不动弹,省些力气,守在这里,也算是对陆璘的尊重。
于是陆跃便带着蔷薇上岸去了,留海棠等人在船上。
陆璘无所谓船动不动,船夫就将船系在了岸边,自己休息一下,海棠也懒懒在船上打盹,陆璘仍是看着山水,不言不语。
不知过了多久,岸上隐隐传来一阵争吵声。
田野间四面开阔,声音传得远,长喜听了一阵,问陆璘:“公子,小的怎么听着好像是三公子的声音?”
陆璘也张耳听了一阵,觉得确实是陆跃的声音。
陆跃在京城还算老实,毕竟有父亲管着,但到了安陆,自己就觉得是逃脱了牢笼,游个湖还找了两个青楼姑娘相陪,行事颇有些嚣张,不可一世,陆璘担心他闹出事,便说道:“我下船去看看。”
海棠在船上待着也是待着,也说道:“我也去看看。”
长喜自然也跟下了船。
等他们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了段路,便能远远看见陆跃和一个农汉在吵着什么,几人赶紧靠过去,正好见到双方争吵间,农汉身旁的一条大黑狗冲到陆跃面前,狠狠朝他腿上咬了一口。
农汉赶紧叫住大黑狗,大黑狗倒是退回来了,陆璘心急,连忙上前去扶住陆跃,朝他道:“别动,我看看。”
说着就蹲下身去看他腿上。
陆跃被咬了一口,早已大惊失色,声音都有些发抖,指着农汉怒声道:“二哥,快让人将他抓起来,投入大狱!这土匪……这刁民,他连他的狗,杀了也不为过!”
说到最后,他因又怕又怒,一张脸惨白中又透着红,陆家所在的那条街以前就有人被狗咬伤后得瘪咬病死去的人,所以陆跃也知道被狗咬是有可能致命的,如今被狗咬这么一口,早已吓得魂不附体,担心就此一命呜呼。
农汉在对面道:“你们才是狗男女……不要脸!在我家祖坟旁做那龌龊事……有爹生没娘教!”
他似乎是个不擅长骂人的性子,虽是看得出来的愤怒,但骂起人来磕磕绊绊的。
陆跃立刻道:“你还敢骂我爹娘,老东西你知道我爹娘是谁我是谁么?我告诉你,回头你得跪在地上爬着求我!”说着他就看向陆璘:“二哥,你看到没,是不是要抓他,是不是?”
陆璘已经看了陆跃的腿,并没受伤,此时已放下心来,只问他:“你在人家祖坟旁做了什么事?”
陆跃怒道:“他祖坟在那里,我在这里,我做什么轮得到他来管!”
陆璘往那边看去,隔了上十步距离的地方,果然有几座坟,其中一座最新的坟墓碑最大,上面隐隐似乎刻着“施”字,陆璘上前几步看一眼,赫然发现那上面刻着“显考施公柏仁墓”,墓碑旁边写了子孙的名字,他不由再上前几步,在那一堆子孙名字里一眼就看到了施菀的名字。
在这个坟旁边,另有几座小一些的坟,其中一个坟是合葬墓,墓碑上写了两行字,一行是“爱子施有为”,一行是“孝媳吴秀娘”,最下面的中间是“之墓”。
这合葬墓的墓碑上面因为后人写得少,施菀的名字就排在最前面。
所以,这是施家的祖坟,这两块墓碑,就是她爷爷、父母的碑,也算是他岳祖父、岳父岳母的碑。但他从未来祭拜过,第一次来,却是来同施家人吵架。
他也明白过来,身后那个农汉,大概就是她三叔吧。
身后传来陆跃的声音:“二哥,你去那边做什么,赶紧让长喜去叫人来,将他抓起来!”
农汉见他这气势,有些怕,却还是辩解道:“我家的狗牙都被钳了,咬不伤你,你……你凭什么抓我!”
“你说没咬伤就没咬伤,谁知道有没有伤,就算没伤,就这畜生吓我这一下,你也跑不掉!”陆跃恨恨道。
陆璘上前去朝他低斥:“行了,是你有错在先,既没伤你纠缠什么,嫌不够丢人是不是?”
陆跃不敢相信他竟斥责自己,立刻解释道:“二哥,我怎么就有错在先了,我离那坟那么远,而且我又没做什么,我就只是……”
因为这儿的争吵声,已有远处田间忙活的农人过来,问施重贵是怎么回事。
施重贵犹如遇到救星,立刻指着陆跃道:“这两人,这对男女,在这儿干那龌龊事,你们说要不要脸,这两分田,可都是我家祖坟,脏了我家祖坟,坏了我家风水,这是天打雷劈的罪!”
蔷薇喊道:“你个老东西别瞎说,我们干什么了?不就在这儿坐了坐?这地是你的,坐都不让人坐了?”
“你……你……”施重贵说不出话来,这时一个农妇从下面坡地冲上来道:“你一个婊子,带着个嫖客,还能做什么?不就是干那档子事么,光天化日的还真是不挑地方,你们不怕遭雷劈,我还怕我们家祖宗污了眼!”
这农妇明显比之前的农汉口齿利索一些,旁边围观的几人看陆跃与蔷薇两人眼神都带着戏谑,蔷薇受不住,立刻怒道:“老娘做婊子也轮不到你个老腌臜来骂,老娘是婊子,你又是个什么?”说着她就要冲上前去打人,海棠及时拉住她,劝道:“别去,你怎能打得过她!”
她们虽是烟花之地混出来的人精,比普通弱女子强一些,但到底从不干重活,论力气肯定比不过人家干农活的农妇,蔷薇被海棠这么一拉,也回过神来,一把拉过陆跃哭道:“公子你听他们说的这话,可太难听了!我还没受过这样的委屈!”
陆跃本就愤慨,此时更是怒不可遏,指着对面两人道:“告诉你们,今日的账小爷一定给你们算清楚,一个两个,谁都逃不掉!”
他话音未落,对面农妇突然道:“等等——”
说着上前两步道:“我怎么看着你有点眼熟?”随后又看向一旁偏着头的陆璘,大惊道:“你是陆家那个二公子,陆璘?”
陆璘在马兰香刚过来时就认出她是自己曾见过的三婶,旁边有外人,此时的场面又是尴尬,他不想被认出来,却又避无可避,只能扭开头去,果然也是无济于事。
七年前马兰香只见过陆跃一两面,他当时也还年少,一时没认出来,只觉得有些眼熟,但陆璘她却是认得的,待吵完架,将视线投到陆璘身上,便一眼认了出来。
陆璘低声道:“三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