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节
施菀这时却不好意思起来:“我当时也只当好玩看的,好多都忘了。”
到尸体面前,看着那肤色怪异的尸身,她深吸一口气。
知道是一回事,真正去碰尸体,又是另一回事。
丰子奕看出她也是强作镇定,安慰道:“别怕,我想起来,我身上有道符,我把这符给你,邪祟不侵。”
“你戴着吧,我不要。”施菀说。
丰子奕却不由分说,硬是拉过她手,将身上一道用黄色锦袋装着的符纸交到她手上。
“你……”施菀无奈,暂时将那香袋挂在了腰间。
陆璘一瞬不瞬看着那装着符纸的吊坠,不由心中一痛,移开了眼。
这种吊坠或是平安符,都是随身携带的小物件,它们身上有些不同寻常的意义,也只有情人间,才喜欢互赠这种东西。之后施菀要还给丰子奕,丰子奕肯定不会要了。然后说,她才验过尸,得多戴几天才好,避邪。
施菀只好多戴几天,但天数多了,也不好再还给原主人,最后只能另求一个平安符还他,如此一来,两人就交换了挂饰。
他明了丰子奕的把戏,却只能眼睁睁看着。
施菀认真看着尸体的面容,让一旁书吏写上,然后抬头看向黄盛道:“大人,我解开死者衣服,看看她身体。”
黄盛回答:“你看。”
丰子奕转过身去:“那我不看了,我要是不站你身旁,你会怕吗?”
“你站外面去吧,我不怕,我看到个疑惑地方。”施菀说。
“算了,我还在是这儿陪你。”丰子奕只是背过身去,没看尸体。
陆璘也没去看尸体,施菀仔细将死者身上看过,然后将她衣服整理好,抬头看向黄盛道:“大人,这丫鬟只是丫鬟,没嫁人吗?也没有说……是通房丫鬟?”
黄盛回想一下:“那人家倒没说这样的话……对,她爹娘还说正在家里帮她说亲呢!”
施菀便回道:“我疑心她怀孕了,但我是以活人身上特征来看的,也把不了脉,具体是不是这样,还要等仵作来看。”
黄盛看向陆璘:“怀孕的话,他们两方都没提过这事……”
“这事待仵作过来便当作最重要的点查验。”陆璘说,然后看向施菀:“可能看出她是否有重病?身上是否有伤痕,以及……死前可有受过奸污?”
施菀摇头:“暂时来看是没有重病的,伤痕也没有,更没有受奸污。但她脸上的胭脂,还有身上的耳环,好像都是要些钱的,不知她月钱有多少,是不是买得起。”
陆璘回道:“这些我也注意到了,多谢施大夫。”
丰子奕站在一旁满脸不屑地瞧着陆璘,一副要看他耍什么花招的样子,好在他还算老实,说了这些后就再没说别的。
施菀将自己判断的依据一一告知书吏,让书吏写下,然后就朝黄盛与陆璘道:“二位大人,那我先走了。”
这时丰子奕说:“我看县衙外面还守着什么人,是不是这丫鬟的家人,他们不会为难我们吧?”
陆璘上前道:“我送二位出去。”
待离开验尸房,他看向施菀:“有关尸体的细节,还望施大夫保密,若有人打听,就说没看出来,还是要让仵作验看。”
施菀点头,丰子奕代她回答:“好,我们知道的,决不多说。”
陆璘又说道:“等仵作过来,若有什么要问施大夫的,可能我们还会去打扰。”
“我看就不要了吧,我们是大夫,也不是仵作,万一到时候案子出了差错,说是我们查验的,我们也不好辩解是不是?”他一边笑着一边替施菀拒绝,施菀顿了顿,只说道:“如果实在需要的话。”
“那多谢施大夫。”陆璘说,也没去理丰子奕。
没几步,几人就到县衙大门外。陆璘想着周继和那肖大夫相对喝茶的事,不知要不要和施菀说。
他怕她对他厌烦,又怕她没有防备。
犹豫片刻,他终究还是开口道:“今日我路经义顺茶馆,见到周大夫和一人在谈事,刘二说那人叫肖起元,也是个大夫。”
施菀还没说话,身后传来一阵步辇抬动的吱呀声,几人回过头去,只见两个轿夫抬着个女子从另一头过来,旁边还跟着丫鬟,人未到,香风就已吹到。
那女子在夏日穿得尤其清凉,轻薄的纱裙随风飘扬,隐隐能听见发间步摇晃动的声音。
这样的打扮和排场,显然是青楼女子,陆璘只淡淡看了眼便收回目光,等着施菀的回话,没想到待那步辇靠近,一道娇媚的声音传来:“陆大人,最近怎么没去找我玩呀?”
陆璘抬头,发现步辇中的女子竟是之前见过的那个海棠。
她朝他掩唇一笑,一只手帕在手里挽了几下,突然娇笑着将手帕连同什么扔到了他怀中。
他无意识就将那手帕接住,又是一股暧昧的胭脂香味,打开来,里面放着个李子。
投我以桃,报之以李,这不过是个调情的小动作而已。
海棠的步辇没作停留,已经走了,陆璘看看那李子,又看向施菀,心中又是怒,又是尴尬,还有几分不甘和委屈。
他分明,和这女子没有半点交情。
可此时此刻,再多的解释而否认都是多余。
丰子奕这时道:“还是陆大人招人喜欢,才子配佳人,倒是一桩美事。”
施菀只朝他点点头,然后同丰子奕道:“我们先走吧。”
丰子奕倒热情满溢:“陆大人,再会。”说话间还带着几分戏谑的笑。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陆璘明白过来,这是丰子奕安排的。
那海棠和他只是那天在船上见过,两人话也没说几句,而且她似乎是安分的性格,知道他不好这些,并不会故意纠缠,今日的行为十分不像她,所以她是拿了丰子奕的钱,替他办事。
要不然,哪有这么巧?
而丰子奕,很明显,他知道了他的身份,知道他就是和施菀和离的丈夫,出于忌恨,他弄了这么一出。
陆璘恼恨地将手中那手帕与李子扔在地上,转身进了县衙。
被丰子奕这么摆一道,他十分不甘,但除了忍受,他也不能做什么。
难道他也去整丰子奕一道么?他也不能靠近施菀,要是丰子奕再去找施菀告状,施菀心中还不知如何想他。
丰子奕……着实是高看他了,他哪有什么资格和他争,他连情敌都够不上。
将至七夕,县城很多铺面都早早卖起了乞巧物,每至早上,半条街都是水泄不通,摆着的摊子,往来挑选货物的行人,络绎不绝,熙熙攘攘到中午才慢慢停歇。
乞巧便是少女们乞求心灵手巧,所以最与之相关的,则是一些女子擅长的手艺活,比如剪纸,蒸糕,或是刺绣。丰氏绸缎为绸缎布料行会会长,这便是刺绣这一行,抓到这个节庆,每年的七夕都会大办特办,于铺子门前建高高的乞巧仙楼,主持乞巧大赛,放焰火等等,揽去半条街的热闹。
但数年前,京城商铺办元夕灯会时,因有豪华的水上花灯,引数千人在桥上围观,最终导致桥被压塌,砸死、淹死、踩死数十人,所以后来朝廷颁布政令,地方若要举行大宴会或是节气活动,必须向当地官府申报,官府审查同意后才能办,且若是引发事故,当地官府也要追责。
因此这一次七夕,县衙便接到了丰氏绸缎关于七夕乞巧大会的申报。这样的盛事,县衙当然会同意,只是等乞巧仙楼建成,陆璘也要亲自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