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昨日听闻祖母要去法华寺,他便跟衙门告了假,这几日他夜里总是做些荒唐的梦,每日醒来都觉得身体里有一团烧不尽的火,连带着整个人气势越发低沉,衙门的下属都不敢靠近一步。
沈肃面无表情,可眉眼愈发的沉了,站在马车前看见远处娉婷而来的女子,他微不可查地拧了下眉心。
昨日夜里那个梦,更加荒唐,醒来时默念了一遍心经也无济于事。
俞文姝是知道今日那位大表兄会一同去法华寺的,即便心中有些别扭,可她之前就已经答应过老夫人,自然不能言而无信。
远远地,她便瞧见大表兄扶着老夫人上了马车,接着他便转身朝她看来,明明只是远远地一眼,俞文姝都觉得那眼神让她心慌不已。她轻轻抿了下唇,再察觉到视线消失时,她抬头只看见男人转身上马车的身影。
沈府门前停着两辆马车,没等俞文姝犹豫,九嬷嬷就笑着走到她面前,道:“表姑娘,大爷今日陪老夫人乘马车,委屈你坐后面那辆。”
俞文姝松了口气,柔柔福了下身,道:“多谢九嬷嬷来告诉文姝,文姝怎么会觉得委屈,高兴躲懒还来不及呢。”
从沈府出发到法华寺脚下要一个多时辰,因为不用陪着老夫人,俞文姝靠着车璧,一晃一晃的竟然真的睡着了,一觉醒来已经到了目的地。
丹露抱着姑娘抄好的经文下车,伸出手扶着姑娘下来,便瞧见她红扑扑的脸颊,比府中精心照顾的海棠花还艳丽。
沈肃扶着老夫人下了马车,便看见正与丫鬟说什么的俞文姝,她唇角漾着浅浅的笑意,发丝随着风轻轻抚到她白嫩的脸上。
或许是有些热,她的脸染着淡淡粉色,如同一只饱满的蜜桃。
沈肃想到了昨夜的梦中热情的她,喉结滚动、眸色微沉,他移开了目光。
老夫人让九嬷嬷去叫俞文姝过来,沈肃先一步跨上台阶,那个高大且有压迫感的身影离开,俞文姝才朝老夫人走去。
俞文姝只以为沈肃只是先走一步,却没想到她扶着老夫人才上了几个台阶,他便几个大跨步没了身影,这高高的台阶在他脚下如履平地。
老夫人似乎看出她的惊讶,笑着闲话道:“阿肃他从小就被他祖父严厉教导,无论是文治武功都要求他必须做好,阿肃也与他祖父一样,无论做什么都要做到最好,一旦他决定的事情,没有做不到的。”
老夫人叹气,“那年他才七岁,受了风寒发着高烧,却硬是把他祖父让他打的那套拳打完才去喝药休息,第二日也依然如此。”
老爷子在时,沈肃身上的那股戾气尚且还能被压住,自从老爷子去世之后,他身上那股戾气便越发显露出来,后来去了刑部便成了别人口中的活阎王,但凡他审问的犯人,没有一个能撑着不松口的。
老夫人信佛,便带着他去了法华寺听方丈讲经学佛,希望能压一压他身上的戾气。
腕间的串珠被捏在指尖快速滑动,沈肃被小沙弥请到了方丈的小院里,方丈正在闭目念经文,他便坐到方丈对面,也闭着眼盘腿打坐。
黑檀串珠在掌指间滚动,速度丝毫不减,好半晌,方丈睁开眼停下来。
“沈施主有心事,心烦意乱。”方丈慈祥地看着他,“施主心绪繁杂,还是老衲第一次见,必然是心有所念。”
沈肃看着老方丈,“方丈以为如何?”
“所想所念,随心而为。”
俞文姝扶着老夫人走到寺庙门口,便有小沙弥迎上来,老夫人笑着道:“文姝你四处转转,我去寻方丈,一会儿在膳堂见。”
俞文姝本想一同前去,她虽然能陪着念经文或是抄写经文,可对听经辩文实在没什么兴趣,便点头道好。
老夫人带着九嬷嬷跟着小沙弥走了,俞文姝便随意往寺庙里走去,寺庙香火鼎盛,今日十五,来上香的人更是络绎不绝,她便寻了一条人少安静的路。
走到一间安静的庙宇前,俞文姝瞧着那尊菩萨便提着裙角跨进去,一个小和尚在念经敲着木鱼,见她进来朝着她道了声佛号,又继续念经。
菩萨慈祥威严,俞文姝虔诚拜了拜,希望自己能寻个好姻缘,往后能有个依靠不再漂泊无依。
步出庙宇,外面人潮依旧不减,俞文姝抬头时,见庙墙外有一颗枇杷树,树上枇杷已经黄澄澄的,看起来格外诱人。
想着摘一些回去的路上吃正好解渴,便绕到庙墙后面,枇杷树枝叶繁茂,俞文姝后悔没把丹露叫上来帮忙,此时只能自己挽着袖子踮着脚尖去够树枝上的枇杷。
俞文姝仰着修长的脖颈,长发披肩,精致的脸唇角微扬,眸子里亮晶晶的,秀气的小鼻挺立。明明跟摘枇杷丝毫不搭,却奇异的融合成了一副绝美的画卷。
沈肃从远处而来,便看见了这样一副美人摘枇杷图,他面色淡淡,从容不迫的朝俞文姝走去。
俞文姝正摘得高兴,她的手帕上已经放不下那么多枇杷了,忽然余光好似瞧见一个人影,她心里一惊,脚下便踩到了一截枯枝。
手中的枇杷顿时散落,俞文姝整个人便往后倒去,接着她便撞进了一个带着檀香味的坚实怀抱,有力的手臂揽住她纤细的肩头,惊慌的双眸撞进那双深沉幽黑的眸子。
俞文姝更慌了,脸颊热意上涌,浮出薄薄的粉色,她想要抓住什么指尖却触碰到了温热的皮肤,反应过来那是沈肃的手臂,她脸颊更红了。
沈肃神色如常,看似十分轻易地扶起俞文姝,接着便立即松开了宽大的手掌。
感觉到大掌还残留在手臂上的热意,俞文姝微微福身,柔声道谢:“多谢大、大表兄施以援手。”
沈肃淡淡应了声,目光从她身上落到枇杷树上,“表妹,想吃枇杷?”
这话让俞文姝脸颊刚降下去的温度再次升起,好似她有多贪吃似的,为了摘几个枇杷满足口腹之欲,差点摔倒在地。
但眼前事实如此,再辩驳显得有些欲盖弥彰,俞文姝只轻轻嗯了一声,。
她的嗓音有说不出的柔软,如同一片又轻又柔的羽毛浅浅划过,留下淡淡涟漪。
俞文姝以为沈肃会说她贪嘴,可他却道:“此乃佛家圣地,若是表妹想吃,大可以让丫鬟去街市上买些便是。这颗枇杷树在佛寺中已多年,乃是佛家所有,如此摘取不合规矩。”
俞文姝垂着头听着沈肃没有情绪的话语,他虽未明说却在暗示她偷摘了法华寺的枇杷,无视规矩,误了佛门清净。
“我……”俞文姝张了张嘴想解释,可一时间又不知道如何解释,又忽的觉得解释无用,反正他已经如此想她了,也的确是她不对。
沈肃微微垂着眼刚好能看见女子头顶的发髻,发髻简单大方,上面只插了一只流苏银簪,她低着头,他只能看见她贝齿轻咬着唇,唇瓣上被她咬出一道红痕。
他微蹙了下眉。
俞文姝却忽然褔了一礼,低低道:“是文姝的错,文姝不该如此随意攀折,下回必然不会如此了。”
沈肃松了眉宇,心中觉得这位俞表妹倒是识大体、遵规矩。
俞文姝又道:“文姝身子有些不适,先行一步。”
俞文姝低着头快步走了,沈肃似乎瞧见了她微红的鼻尖,她的嗓音也有些不适。
沈肃看着那颗枇杷树,背着的手指飞快的捻动黑檀串珠,圆润的珠子也不能掩盖住他此刻不似以往平静的内心,俞文姝红红的鼻尖和绵软的嗓音不停在脑海里出现,他闭上眼好半晌,指尖最后一丝香气消散,睁开后转身离开。
老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