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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

 

老大夫也是一脸莫名奇妙,男人找来时把产妇的情况描绘得凶险十足,可眼下不是平安生产了吗?

可怜他一大把年纪了,被他连拖带拽的,自己碍于他爱妻心切没同他置气,这一路差点没把他这把老骨头给颠散架咯。

张媒婆抱着刚得的小孙女,笑得合不拢嘴,原在帘子后面哄孩子,听到声音后,抱着孩子踱步到二人面前,把之前那段险象环生的过程讲给他俩听。

老大夫听罢,捋了捋花白浓密的胡须,目光自然地看向正坐在桌子边埋头写字的林菀。他注意到小姑娘年纪不大,处事倒是有条不紊,这个年头会医术的女子可谓凤毛麟角,医术这么厉害的更是寥寥无几。

林菀手边已经写好一张方子,但她并未停下,重新拿了一张纸继续奋笔疾书。

老大夫既然来了,自然要查看一番产妇的情况,他三指搭在产妇的脉搏上,指尖传来的力度虚缓平和,乃是正常新产之后的脉象。

老大夫将产妇的手腕放回被褥,徐徐道:“产妇已无大碍,小姑娘处理得很好。”

“刚刚是多亏了菀丫头,今儿个也麻烦陈大夫您冒雪来这一趟。”张媒婆如是说道。

张媒婆早就见识到了林菀的本事,再则,今日老大夫冒雪前来她心下十分感激。老大夫为人和善、医术高明,颇受人敬重;他平日里很忙,镇上的官家、富庶的人家多是指定找他看诊;寻常人家能得他诊一回十分不易,既然他也说儿媳没事,她也就更放心了。

林菀并未理会他们这边,将第二张方子写好后,拿在手上吹了吹,待墨迹干透后将两张方子一起给了李德兴。

“德兴哥,这两张方子你一会儿去镇上时给抓回来给嫂子服下。”

“第一张方子先抓三付,服用三日,待淤血排尽,在服用半月第二张补气血的方子。”

“好的,麻烦你了,阿菀妹妹。”

李德兴已经对林菀的本事完全信服,对她开的方子自然放心。至于他找来的老大夫,李德兴注意到他此刻正打量着写好处方在桌子边喝茶的林菀。

老大夫神色清明,满身正气,眼中流露出欣赏的神情,他对小姑娘刚开好的方子感到好奇,遂向李德兴伸出手道:“可否给老夫看一下处方?”

李德兴微怔,并没有马上将方子递给他,而是看向林菀,用眼神示意是否可以?

林菀心想人家老大夫估摸是不信任她的医术,毕竟以她如今的年纪,对于这个靠经验积累的行业,确实没多少信服力。别说古代了,就她原来那个世界,看中医不都找喜欢找年纪大的吗?俗称“老中医”。

老人家既然想看,给他就是了。

于是林菀点点头,李德兴才将手中的方子递给了老大夫。

老大夫接过方子,细细地看过,眸中不免有了一抹惊喜的神色。

“丫头,这是你自己琢磨的方子?”

林菀摸不透老大夫的意图,想了想,道:“没错,是我自己开的方子,原是我祖父的经验之谈,我根据脉象做了适量调整。”

“怪不得,这两张方子用药和剂量都很合理,你祖父想必医术也是十分精湛,能有你传承他的衣钵实乃幸事。”

林菀没见过祖父,也不知道他这种后世称作“赤脚大夫”的医术传自哪里,二婶人在这里,万一她说了不该说的露馅便不妙了。于是没有多言,嘴角浅浅向上扬起,算是回应了。

张媒婆倒是跟林菀的祖父颇有交集,小时候她儿子瘦弱,得亏林菀的祖父调理了几年,底子才好起来,所以她一听老大夫讲起过世的老人,急于帮他正名。

“您不知道,菀丫头祖父在时,我们村基本上不用到镇上请大夫,老人家的医术如何,这么多年大家伙儿有目共睹,所以这丫头能这么厉害也就不稀奇了。”

“都是她爷从小亲自教导的。”

林菀没插话,一是不知道说什么,二是也觉得这是一个好契机,通过别人的嘴让她的医术能够被更多人接受、认可,以后去其他地方行医、治病能够方便许多。

她以后,若是要去镇上坐诊或者卖药材啥的,能有这个老大夫引荐,肯定比自己毛遂自荐更能让人信服。

老大夫颔首不语,对林菀的欣赏又多了一分。

学医是一件辛苦差事,她能这么多年坚持委实难得,女子行医也有诸多好处,想那内宅妇人要是女医者去诊治,有些不方便同男子说的隐疾,女医者查看诊治起来岂不是更容易些。

女医者实乃女病患们的福音也。

这么好的一个学医苗子要是能做自己的徒弟就好了。但眼下说这些不太合适,老大夫也就没将心里话讲出来。

-

李德兴出门送老大夫回镇上医馆,顺便拿药回来。

陈桂花见这边都处置稳妥,林菀也累了,便向侄女告辞回家去,张媒婆拿了些红鸡蛋和糖给她,给林菀则塞了个红封,林菀一开始不要,还是陈桂花劝她收下,她才没办法接着了。

到家才发现,张媒婆大方地给她封了二两银子的感谢礼,倒是让林菀有些受宠若惊了。

09

时间如白驹过隙,往事一页一页地翻篇,林菀对这里越来越适应,她现在每日要做的事情都极其简单,最大的烦恼也不过是思考一日三餐吃什么?

自那日张媒婆儿媳平安生产已过去二十余日,她中途曾过去帮她拆过一次线,伤口愈合得不错,没有化脓,也没有感染,产妇服用她开的药方后,恶露也干净得很快。

经过张媒婆和稳婆的大力宣传,她现在的名声异常响亮,据传连镇上的人都知道林家村有个医术特别厉害的女大夫。

本来有些人不信,结果那日镇上回春堂的陈老大夫也在场,那些人又跑去向老大夫求证,老大夫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把她夸得上了天。

林菀都觉得让他这么夸,自己哪天从天上摔下来,得当场摔死。

连大门都不怎么出的林菀本来对这些事情毫不知情,还是后来有人找她拿了两幅治风寒的药,无意间聊天被人问起是不是年后要去镇上坐诊?她当时被人问得一头雾水,后来听人细说之后,才知道有这么一桩事。

她也不知道这么快出名是好还是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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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距离婚期倒是愈发近了。

上次婚事谈妥之后,林菀就没有见过李砚,反倒是陈桂花偶尔会提上那么两嘴关于他的近况。

腊月二十五这日,陈桂花同柱子他娘张氏早早过来陪林菀说话,怕她婚前紧张特意捡了些好玩的事情同她攀扯。

林菀特意在堂屋内生起炉火,怕谁家有事找她便没关门,而是将厚重的门帘垂下以此隔绝外头的严寒,支摘窗的上部用竹竿撑住留一方出口,好让屋内不至于太闷。

起先,陈桂花是叫她把窗全部锁住,可林菀担心关了窗氧气不够,炉子中的碳烧久了会产生有害气体,导致一氧化碳中毒。

但一氧化碳这个词儿太新鲜了,压根没法对他们说,于是就借口说自己头晕,得留个缝儿透气。遂尔,陈桂花也就由着她去了。

三人在屋内一边做些绣活,一边说说笑笑,时间过得倒是很快。

天气冷,外边还飘着雪,林菀绣活做得有些烦闷,不自觉就将视线转向了窗外。

院墙边的杏树早就没有了叶子,光秃秃的立在墙角,一连多日的积雪压在上头,细弱的枝条好似快要承受不住,竟有要折的趋势,忽而,一只冒雪外出觅食的山雀飞来,晃晃悠悠地立于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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