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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节

 

守山人,这个临安府无数修行者,为之而疯狂的身份,如今就摆在安乐面前,唾手可得。

只要他颔首,他便可得入圣山,成为守山人,一飞冲天。

忽而,安乐心神一动,望向云海下方。

……

……

山麓之下。

喧嚣涌动许久,大多数修行者似乎都已经得知了第六山主对守山人的人选。

林家出了一位守山人,不管那少年是否是林府人,可自林府车辇中走出,众目睽睽做不得假,自然便打上林府的标签。

不少人目光扫过林府车辇,有艳羡、有复杂、有意外,种种情绪如风雨骤来。

忽然,目光落在车辇处的众人,呼吸一滞。

因为那车辇帘布中伸出一只素白的手掌,白如翡玉。

一道曼妙婀娜且雍容的身姿款款而出。

琼瑶肌肤绝纤瑕,绣裙锦袂蒸云霞。

心剑玉观音,林府花解冰!

女子一出车辇,娥眉轻展,似想到了什么乐事,朱唇挂笑。

下一刻,一股磅礴的心神,如山岳倾覆,压的在场修行者,心头沉重。

女子素手屈指一弹,一抹剑光掠出,携起她的娇躯,直入青云,漫入云海,踩着莲步,出现在了那长揖的少年侧畔。

清香拂面,安乐稍显错愕,扭头望去,便见得了花夫人。

花夫人朝着山主欠身,随后望向安乐,轻笑道:“在车辇中,一些话暂未说完,守山人虽算入圣山,但成为守山人,便意味着失去入圣山对话圣师,成山主且开山门的资格。”

“我可替你讨个机会,是成为守山人,还是继续艰难前行,尝试那渺茫的在圣山开山门的希望,选择权在你。”

半山闲亭处,第六山主面色如常,并未出言打搅。

安乐再度陷入了沉思中。

成为守山人,亦是意味着失去成山主的资格。

少年如今虽然修行刚起步,今日观第六山主只道一句开山,便引得天下动。

过江千尺浪,入竹万竿斜!

这等气魄,这等影响力,让他心生向往。

少年负壮气,奋烈自有时。

心中藏猛虎,壮志可凌云,安乐有一念想,他的未来,定不会止步守山人。

或许在很多人看来,安乐有些不识相,但他的确不愿止步于此。

沉思许久。

安乐吐出一口气,双手执起墨色青锋,作长揖状,徐徐前递向半山闲亭。

“花夫人,山主,安乐愿意试一试艰难之路,或许有朝一日,可于圣山之上开山门。”

天地倏静,只剩春风春雨轻拂与少年壮志之言。

半响。

半山闲亭一抹青衣,忽而大笑,望向少年明白其志,眸中尽是欣赏。

花夫人亦是满意一笑。

“安公子可还记得我曾答应你的赠画之礼?”

“今日便与你。”

话语落毕。

花夫人满脸春风笑意,望向了半山闲亭的第六山主。

手捻莲花,背后剑气花开。

“第六山主,解冰但以安乐护道之名,求一枚小圣令。”

文院响起一记雷,刺入桃树的墨池

文院自万年前那位气吞万里如虎的皇帝建立以来,便皆与每一座皇朝更迭息息相关。

圣山超然独立,文院与武庙实际上也想模仿圣山,但随着皇朝与文院之间的捆绑愈发的深刻,这种模仿就自然而然的沦为不可能。

文院从原本侧重炼神修士的势力,慢慢演变成天下读书人的汇聚之所。

网罗天下读书人,各种各样的思想在文院思想在院内迸发,渐渐以儒道为最,朝堂大儒、文院夫子等等,甚至蕴养出一种区别于气血与心神的浩然力量。

相较于武庙的纯粹,文院其实相对而言复杂很多,三位夫子分三股势力,三种不同的思想主张,在文院内如暗流冲击着。

春雨淅淅沥沥,倾洒在白墙黑瓦的文院建筑群间,宛若一幅唯美的泼墨山水图,颇有几分江南水乡的味道。

越过文院的白玉牌坊,透过幽深小径,顺着一路被雨打洒落的嫩花,可见一处掩于几棵芭蕉中的草庐。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

草庐之下,穿堂春风徐徐吹荡,吹斜碳炉上冒起的热气。

草庐檐下,春雨汇聚成的水珠,流淌成帘,打落在地,与周旁雨打芭蕉声,宛若丝竹奏乐,声声入耳。

两道苍老的身影摆着棋盘,黑白棋子错落几颗,正在手谈。

太庙老人执黑落子,眯着眼睛,盯着棋盘。

在他的对面,正是那日于半山亭中得见的耄耋儒衫老者,亦是文院三夫子王半山。

三夫子执白落子,吃掉赵黄庭一颗黑子。

“你那么看好那位少年画师,甚至将青山赠他,怎么此刻竟是有闲工夫来寻老夫手谈?”

三夫子笑着看向这位老友。

“没什么好看,悬念不大,执我青山者自是出类拔萃。”

赵黄庭喝了一口上好的西湖龙井,长眉一挑,伸手便欲要将刚落的那颗黑子给取回,不过,伸出的手被三夫子给拍打了下。

“哦?你对这画师如此看好?此次第六山主开山,争守山人的可都非等闲,叶府叶宠、种家种舜朝,听闻连那洛轻尘放下心中的架子都去了。”

三夫子笑意盈盈,再落一子,吃下对面臭棋篓子大片黑子。

赵黄庭脸一黑,狂饮一大口龙井,气的长眉都在颤抖,悔一下棋怎么了?!

“洛轻尘?道心豆腐做的那小家伙?就六山主那脾性,看不上他的,至于种家与叶家,若是叶家叶闻溪那女娃愿意争,倒是十拿九稳,可是,叶闻溪此女天赋堪比叶家那位坐镇沧浪江的大将军,心气不低,自是不会甘愿委屈做守山人,目标肯定是争小圣榜,对话圣师,开第七山。”

赵黄庭不下棋了,自顾自的饮茶。

毕竟,这棋继续,他必输无疑,而只要他不落子,他就不会输。

三夫子自是看出了赵黄庭的无赖举措,笑了笑,也不拆穿。

“这样看来,那少年画师,必入第六山,对于林家而言,倒也算是个好消息。”三夫子轻叹:“林家满门忠烈,可惜,正是因为满门忠烈,如今才落得这般尴尬局面,最是无情帝王家,天玄宫里那位贵人,要看清楚嫡龙之争的结果,林、种、叶三家的影响太大。”

“莫要提那家伙,听着乱耳且糟心,丢我们老赵家的脸。”

赵黄庭舌尖咀嚼着龙井茶叶,浓郁的茶香在口腔内迸发,瞥了三夫子一眼,有几分恼怒道。

三夫子笑了笑,尽管天玄宫中那位贵人身份尊贵,但二人谈及无半点忌讳。

“有一句话你说错了,安小友未必入第六山。”

赵黄庭转移了话题,道。

三夫子捋须轻笑,似并不意外:“愿闻其详。”

“先不说花家那尊玉观音去了,就单单以我对安小友的了解,他未必会选择成为守山人。”

赵黄庭重新泡了热茶,吹去茶杯上的热气,淡淡道。

“事实上,他若真的接受了守山人资格,我反倒会失望,守山人守山人,身份虽尊贵,亦算圣山门人,但在某种意义上,属于山主侍从,毕竟落了下乘,易折心气,那青山……他也就未必扛的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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