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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军士一掂颇为满意,也就作罢,挥手放行。

车内的陆九郎一声不吭,通身给冷汗浸透了,抹了唇脂的嘴咬得发白。

他被少女揽在怀里,却没有半分销魂之感,腰际的一手宛如铁箍,扣得他动弹不得,少女另一只手借着发丝遮蔽,按在他的颈脉,稍一加力就能让人晕厥过去。

陆九郎一直提防阿策,压根没留意少女,此刻强忍惊异的转眸一望。

少女嫣然一笑,落下来的目光又凉又淡,宛如在看一只怯弱的小鸡仔。

马车辘辘入城,街道的喧闹声浪涌来,驾车的阿策吹起了愉快的口哨。

远来客

◎少女侧头一笑,“叫我小七就好。”◎

西棠阁的护院是一份不错的差事,只要巡守各院,驱赶一下醉鬼和穷措大,算不上劳累,还能天天瞧见美艳的娇娘,唯一的缺憾是不大体面,正经人瞧不上,多是些混赖之徒充数。

近日护院中多了一个朝气勃勃的青年,他手脚勤快,未语先笑,身形又精健,宛如烂蓬蒿里窜起了一枝劲竹,格外的打眼,连阁里的花娘都留意到,频频的飞个媚眼。

青年很懂规矩,从不往女人跟前凑,让护院的头领老邢很满意。

老邢其实不算老,刚过三旬,如今虽是个看院子的,也当过军中校尉,受过下级奉承,可惜上司选错了靠山,时势一变被革拿查办,连带他也遭殃,当下这份营生都是托了旧关系,可谓是落魄了。

几个旧同僚来阁里吃酒,老邢陪笑迎了,心里不是滋味,等回到歇宿的杂屋,新来的年轻人跟进来,提笼盖一掀,现出两碟卤菜一壶酒,老邢笑了。

能安慰失意中年人的,就只有酒了。

几杯黄汤灌下,老邢有了三分醉意,“几个龟孙如今得意了,抱上了卢逊的腿,看人都斜着眼,什么东西!”

年轻人在一旁搭话,“卢逊是不是前日与杜判官来过阁里的大人?原来是邢爷的老相识。”

老邢咬着鸡骨头,冷笑道,“就是那谄上欺下的王八,杜槐也是假模假样,军中没一个好货。”

年轻人很谦逊道,“邢爷对军中熟知,不妨说说这些贵人,我初来不懂,怕冲撞了。”

老邢酒兴上来,滔滔不绝的说起来。

天德城是一座军城,名义上的统领是远在灵州的朔方节度使,真正的执掌者是防御使周元庭。作为驻边多年的老将,周元庭已过六旬,酒色上头兴致不大,极少来西棠阁。

其次是副使童绍,他在朝中有靠山,一来就高傲跋扈,无人敢惹,如今城务大半都由他说了算,每过两三日必来阁中享乐,架子与脾气极大,侍奉尤其要小心。

再者是虞候薛季,此人刚冷少言,掌军务督查,职位虽在童绍之下,却能不偏不倚,颇有分庭抗礼之势。

至于判官、推官、押衙、兵马使、参军等各级官员,老邢无不熟极,对诸人大方与否,性情癖好,均能一一道来,正说到酣处,手下通报有客人争闹,老邢赶去处置,年轻人自然跟了上去。

一处华院闹哄哄的围满人,屋内的精瓷细碗打个稀烂,绫罗软帷糊满了汤酒,堂中对峙的二人皆是一脸激怒,一副不死不休之态。

左边的大汉体格雄壮,指戟喝骂,“跟爷玩阴的,今日不打死杜槐你个龟孙,老子就不姓樊!”

右边的男子锦袍短髯,面相端然,捂着青紫的眉额,愤然道,“樊志,你因私犯公,殴打同僚,我必去上司面前道明是非,剥了你这兵马使的皮!”

樊志泼口大骂,“只管去告状,当老子怕你个卵?凭什么动老子的兵!”

杜槐怒咻咻道,“我既为判官,有惩治之权,你的手下犯错就该受罚!”

樊志一脚踹飞圆凳,砸在杜槐身侧,“赌钱算个屁!你不就是借机发作,想把他们的差使夺给旁人,不然怎么对得起背后孝敬的银子!”

杜槐的面色异常难看,“满口胡言!他们违纪在先,我秉公惩治,你不服尽管向上申诉!”

樊志提起拳头,“老子受你这鸟气?先将你打个半死,再押去府内翻搜,等人赃并获,看你拿什么装样!”

杜槐给激得拔出腰刀,“欺人太甚!纵是将来上头责骂,我也要和你拼了!”

两人均是怒容满面,青筋暴起,眼看要血溅五步。

年轻人不免一惊,天德军的将官竟然如此暴烈,哪是花楼的护院能劝得了。

老邢却毫不畏惧,快步上前,声调都拔高了三分,“这不是樊大人和杜大人,怎的不痛快了?是酒淡了还是花娘服侍得不好?天天照面的同僚,再大的怨气到阁里也该散了。”

老邢一番连说带笑,将杜槐的刀压回鞘,杜槐居然也不反抗,场面当即松了三分。

老邢又去安抚樊志,“樊大人几天没来,兰姐一直惦记,要是知道您进阁没瞧她,定要胡思乱想,大人务必去说几句,我这就让人把酒菜送过去。”

几句话的功夫,樊志的拳头也松了,满面凶悍化作一声冷哼,哪还有剑拔弩张。

老邢继续奉承杜槐,“喝喝闹闹的才是老伙计,杜大人来得正好,小莲儿新学了曲子,说头一个弹给您听,一定得赏她这份薄面。”

年轻人在一旁目瞪口呆,老邢一唤,“阿策!愣着做什么,还不带樊大人去见兰姐。”

阿策赶紧带路,樊志的脚跟上来,嘴里还不忘放狠话,“等爷办完事,回头要你好看!”

杜槐压根不理,目不斜视的被老邢请去了另一边。

老邢如有神助,轻而易举的化解了争斗,阿策实在难以理解。

更让他震惊的是次日樊志和杜槐竟然醉醺醺,臂挽臂的离去,满口的称兄道弟,亲热得宛如一家。

老邢面不改色,麻利的送客,转头解了阿策的困惑,“真有仇哪会在堂子里打架,做个样子罢了,图的就是有人劝,好下台。这一闹杜槐就不致于太过,樊志在下属面前也有交待,大伙都不干净,闹大了谁都没好处。”

阿策恍然了悟,带上了佩服。

老邢有些得意,也有些疲惫,“我能吃这碗饭,就是明白里头的门道,不用把这些将官看得太高,军中就是烂泥塘,我从军时也曾一腔热血,枪法也能一夸,到后来——”

潦倒的男人停了话语,拍了拍年轻人的肩,一声叹息。

城西角一带巷子多杂,屋价不高,许多初迁来的百姓都选择此处暂居。

胡娘子是个寡妇,丈夫早先营商挣了些家当,半道故去,余下一个独子。她将院子隔墙一分,租赁出去,兼做中人赚些碎银。这日她洗完衣裳,将水泼去中庭的水沟,就见一个少女挎着篮子回来。

少女玉颜明秀,手脚纤长,举止轻快利落,不似小家女的羞怯,见人大方而唤,“大娘,我买了果子,您也尝一尝。”

胡娘子扫见对方篮子内,脸上挂笑,嘴里絮叨起来,“小七,就算我给阿策荐了活计,你也不能省了灶上的功夫,外头的吃食贵,经得起几个花销?”

小七随口应对,“大娘说的是,我们初来,家人病着顾不上这些,过一阵置办齐了再说。”

胡娘子接了塞来的果子,仍是责备,“不就是差些锅碗,在杂铺赈几件就是,有病人更得精打细算,哪能像你这般耗费。”

小七任她念叨,只笑不语。

胡娘子眼珠一转,又道,“日头好,你让病人出来晒一晒,病气散得快,哪能总躲屋里。街坊传说北边闹热疫,你们又从外地来,说不得会多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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