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阿策的话语蓦然一停,凝神想了片刻,突然去了陆九郎养伤的屋子。
陆九郎闻声而起,方要客套,阿策劈头就问,“恢复得如何?应当是能下榻了。”
陆九郎答得谨慎,“虽还有些牵痛,想来无大碍了。”
阿策平时替他换药无甚闲话,此时突然关切起来,“不妨走几圈试试?”
陆九郎一点也不想动,硬给阿策架起来行走。
阿策很是欣慰,“果然已经好了,初时可能略为不适,多走走就妥了。”
陆九郎被拖着在院子转了几个来回,只得道,“如恩兄所言,确是好多了。”
少女冷眼旁观,不动声色的倒了一壶茶。
阿策也不让陆九郎回屋,按在庭中的竹椅上,往他手里塞了盏茶,“你这伤养好了,通缉还没撤,当下危险得紧,有想过往后怎么办?”
陆九郎现出迷茫又怯懦的神态。
阿策叹了一口气,“原本还能设法将你送出去,谁知下了闭城令,这可如何是好。”
陆九郎似越发惶恐不安了。
阿策觑着他的神色,语气稍重,“你有命案在身,屋主又嘴碎,万一给她举发,我们受牵累也罢了,你的小命必定难保。”
陆九郎局促的捏着茶盏,“是我给恩兄添了麻烦。”
阿策宛如给胡娘子附身,又哄又吓,“我倒是有个主意,可以替你一洗冤屈。”
陆九郎适时的现出惊喜。
阿策随即道,“富商冯公要举宴,城中众多高官都会到场,若能听声找出害你之人——”
陆九郎贴心的接口,“我就能洗脱冤枉,重获生天,恩兄这个法子极好!”
阿策本打算软硬兼施让这小子听话,没想到他如此配合,大喜道,“正是如此,不过你这模样不好进冯府,必须有所掩饰。”
陆九郎乖巧之极,“可以用入城时的法子。”
阿策一想又有些犹豫,“马车里暗,容易混过去,白日恐怕没那么容易。”
陆九郎主动化解了顾虑,“我以前常给亲娘梳妆,熟悉女人的姿态,只要施些粉黛,嗓音捏细些,绝不会被看破。”
说服出奇的顺遂,阿策心满意足,终于放过陆九郎,将他送回榻上休息。
少女已经明白兄长的想法,私下道,“你想借机将他弄进冯府探查?太冒险了。”
阿策不是没有权衡过,“冯府要人甚急,一定不会细察。除了这场宴会,哪还有机会接近众多高官?西棠阁当天也要送人过去,我趁机混入,宴会结束前将他弄出冯府,躲去裴家的据点,旁人就查不到什么。”
少女摇了摇头,“他答应得轻巧,这是要命的事,未必能镇定应对,冯府人多眼杂,万一败露,他立刻就会将我们供出来。”
阿策也知这是行险,无奈道,“你说的有理,但我今日不慎露了痕迹,就怕有人起了疑心,不能再拖延下去,必须冒险一试。”
少女听完牵马之事,神情凝起来,思了片刻眸子一抬,“既是如此,你去寻胡娘子,就说改了主意,要将两个妹妹一起卖了。”
天德城一闭,对出入的商旅就如晴天霹雳,短短两日已经积了数千人,城外闹哄哄的凌乱不堪,满地是货物和骆驼粪。这些商人或是贩货来此,或是要穿城去往关内,好容易远道跋涉到此,只等着入城休息,硬生生给拦在城下,哪里受得了。
城外怨声沸腾,城内同样吵嚷,要离城的亦是心急火燎,城门内外的沸闹声扬到数条街外。然而军令如山,任是如何喧腾,守城门的军士寸步不让。
正当人潮汹涌,众势激扬,忽然一行人排众而来,领头的正是童绍,他骑着骏马,官服鲜亮,倨傲的过来巡视,百姓见高官到来,不由怯了三分,喧声略低下来。
卢逊任支使一职,是童绍的亲信,环视人群故作痛心之状,长叹了一声。
童绍冷笑,声调高扬,“我早说过闭城会引起大乱,周大人何尝肯听!”
他既然如此说,当下就有胆大的商人上前哭诉,道城外的货进不来,店铺要倒了,一家老小只有喝西北风。
童绍平时哪将草芥小民放在眼中,必会使人挥鞭驱开,此时却似耐心起来,竟然屈尊聆听,百姓受了鼓励,纷纷围上来泣诉,声浪越来越大。
任押衙的魏宏奉命督守城门,得了小兵的通报赶来,一见势头不好,立时对童绍道,“此处杂乱,不利于童大人的安危,还请随我移步。”
童绍根本不予理会,他自负已久,骤然给周元庭压制,蓄了一肚子火,誓要扳回一局,没事也要闹出事来,不然怎好写折子弹劾。
卢逊自然懂得上司的心意,扬声道,“魏将军莫不是铁石心肠?童大人倾听民间哭陈,你也要拦?”
百姓一听,越发汹然,许多人现出了愤愤之色。
魏宏知对方故作姿态,心里骂娘,又不能面上得罪,“属下奉命行事,童大人若觉不妥,请来周大人军令,我必遵行。”
童绍冷笑,声调高昂,“你只知军令,不知百姓之苦,民众一旦群起,几个士兵哪能拦得住?就算上头有令,也难责泱泱之众!”
众人登时受了怂动,立刻群涌纷纷,轰然往城门奔去。
魏宏大急,让人飞报薛季,同时令士兵守住城门。
卢逊却拿腔捏调的喊道,“不许伤及百姓!否则童大人必以严惩!”
如此一来,士兵顿时六神无主,长枪在手也不敢使,眼睁睁看人群一拥而上,七手八脚扳动绞盘,打开了城门。
城门一开,里头的极力朝外涌,外头的人拼命往里奔,人们争相挤簇,唯恐失了机会,场面凌乱不堪,有人推搡,有人激喊,轰闹闹乱成了一锅粥。
戏恩人
◎你妹妹说得不错,姐姐也是个美人,就服侍大爷吧。◎
天色将晚,当魏宏从虞候府出来,恰好撞上了几名同僚。
当日的城门之乱已经传开,魏宏成了防御使与副使争斗之下的倒霉鬼,官员无不知晓。
杜槐与魏宏还算熟稔,不免问起来,“魏大人还好?城门现下如何了?”
魏宏久经官场,心情再差也不至当着同僚流露,“还能如何,已经闭上了,薛大人派执法卫守着,敢擅冲的就地刺死,天王老子喊都没用。”
樊志与魏宏不对付,开口少不了幸灾乐祸,“听说冲进来近千人,这可是大有不利,万一混了些居心叵测之徒,生出祸事,责任该由谁担?”
魏宏连眼梢都不瞟他,一口顶回去,“自有上头公断,轮不到樊大人操心,要不这差事你上,没准童大人瞧你的脸面,就不来巡查了。”
杜槐在一旁打圆场,“以当时的混乱,谁在场都束手无策,哪能责怪魏大人。”
樊志阴阳怪气的嘲笑,“也对,闭城令前所未有,老魏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把不住不足为奇。”
魏宏火气上来,方要反唇相讥,一辆路过的马车停下,车帘一掀,是个宽面高颧的官员,正是行军司马梁容,“魏大人去何处,我捎你一程。”
魏宏也不让,将马拴在车后,“我正乏了,多谢梁大人。”
马车载着二人走了,樊志轻蔑的一唾,“梁容也是个怂货,能有什么用?”
杜槐当然不会附和这浑人,打了个哈哈避开话头,“童大人今日同薛虞候闹得不愉快,不知明日冯公举宴,这二位会不会碰面。”
樊志大剌剌的回道,“不去哪有乐子,大伙都等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