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节
几个无赖知道武僧惹不起,吓得面如土色,连滚带爬的逃了。
楚翩翩惊吓过度,脚底软颤,一时站不起来,和尚迟疑半晌,告了声罪,垂袖掩手将她扶起。
楚翩翩见僧人眉目深秀,认出是法幢寺出面安置自己的大师,似乎地位颇高,当时他言语和气,垂眸低视,一副善性的样,没想到如此威武,一吼宛如金刚。
弘昙依然垂眸,念了一声佛号,“女檀越打听韩七小姐的住邸,是想再度求见?”
楚翩翩方知在佛寺的举动落入了耳目,柔声哀求,“请大师宽谅,我有生死大事,必须面见韩七小姐。”
弘昙不敢看她,只道,“韩七小姐力挽危境,肃州多少人都想当面致谢,但她受伤静养,禁绝一切外客,就算你去到府外,卫兵也不会放的。”
楚翩翩仍不死心,“我家主人是沈相之子,与韩七小姐为友,还有他的亲笔书信为凭。”
弘昙摇了摇头,“韩七小姐养伤,事务皆由夫婿主理,他一听名字就将你拒了,全无一见之意,再纠缠必会遭军令强驱,受伤都是轻的。”
楚翩翩手足冰冷,贵人近在咫尺,欲见宛如天堑,自己已成逃伎,随时可能受捕,今后到底该如何存身,她越想越凄惶,身子摇摇欲倒。
弘昙险些要扶,又知不合宜,合什道,“女檀越若肯一言求见的原因,贫僧或许还能相帮。”
楚翩翩喉间一窒,如何说得出,她深知世人如何看待官伎,不说或许还能得些怜悯,说出来就成了自取其辱,只有默默流泪。
弘昙手足无措,“女檀越不要哭了,贫僧替你再去询问一次。”
楚翩翩绝处逢生,大悲转为大喜,泪朦朦的望住了他。
弘昙瞧了一瞬,指尖按住袖内的佛珠,又念起了清心咒。
破虚妄
◎拙荆身子虚弱,正对我百般依赖◎
弘昙当年与陆九郎斗过缚绞,凉州之战也曾见过,那时可万没想到,这人会重归河西,成了韩七将军的夫婿,这一番纠缠历经多年,也不知是缘是孽。
陆九郎如今成了白身,心情却似颇好,还招待弘昙喝了一顿,以豆干与炸花生下酒。
河西的僧人禁荤不禁酒,弘昙酒量也很不错,二人喝得微酣,再度起兴,在前院斗起了缚绞。石头一帮人激动不已,看得狂呼乱叫,直到给陆九郎骂了一句,才想起后院的将军还在睡觉,一个个成了麻雀,改作窃窃私语。
几场斗完互有胜负,陆九郎出了一身大汗,颇为畅快,将看热闹的通通撵了。
弘昙与他不算熟,经此一闹,随意了许多,不觉问出来,“你昔年说走就走,为何又决意回来,明明已在中原建功立业,声名显扬,就甘心一朝尽弃?”
陆九郎提壶倒茶,不甚在意,“亏你是个和尚,讲什么功业,难道不知那些全是虚的?”
弘昙虽是僧人,入寺为家族安排,长年习武争强,在厚土军任要职,除了念经食素,与世俗差别不大,登时给他一噎,转而谑道,“阿弥陀佛,陆檀越极具慧根,很适合当出家人。”
陆九郎笑起来,呸了一声,“老子属狼的,这辈子都要吃肉,剃个鬼的光头。”
弘昙也笑了,“似你这般强横,只有韩七将军敢收,佛祖可懒得理。”
冬日里晴空高远,日头照人,一阵寒风刮起细小的黄尘,阳光下散如万点金芒。
陆九郎静静的看,“还是习惯河西的风,又干又冷,提劲。”
他的神情有点怀念,眉眼仍是俊锐桀骜,气息却温和多了,弘昙越看这人越觉传奇。
陆九郎却又道,“蕃人不会就此罢休,狄银的声望极高,如今战死,蕃军定会复仇的。”
弘昙回过神来,“家师也如此说,确实得提前防范。”
陆九郎淡道,“五军只余四军同盟,锐金军如此异心,别说打蕃人指望不上,没准还要在背后捅刀子,观真大师可有良策?”
弘昙也不隐瞒,“家师已致信裴佑靖大人,邀他来肃州一晤。”
陆九郎一嗤,“这老家伙已没了心气,邀来何用,五军还能亲过他的手足兄弟?不如早做打算,再任裴家篡动下去,必成河西大患。”
弘昙默然,无奈道,“裴家四爷继续当家,未来确实不利,但对盟友挥兵也非义举,所以家师才想劝说裴大人出山,要不是丧子之痛过深,以他的心智与决策,裴家绝不至于如此。”
陆九郎冷冷道,“我看不必指望了,那老东西将儿子宠成废物,又逼着他上阵逞能,难道不是自找的?裴行彦幸是死得早,还算全了体面,不然做出来的蠢事也不会少。”
弘昙知他当年有夺妻之仇,对裴家恨之入骨,不好再说下去,改道,“小韩大人夫妇将抵肃州,要来探韩七将军,假使你有所不便,我可以安排到别处暂居。”
陆九郎一口拒了,“不必,兄嫂哪能亲得过夫妻,拙荆身子虚弱,正对我百般依赖,要我哄着才肯进食,我必须寸步不离。”
弘昙可是听过韩平策在凉州堵门揍人的传闻,才好心如此一问,听他这样不要脸的吹嘘,实在无言以对,哑了半晌,终提起来,“沈相公子所遣的人,韩七将军当真不见?”
陆九郎一听就有气,两地相隔万里,沈铭还要打发人来见,谁知存的什么心,“前次不是已经拒了?不见!”
弘昙迟疑片刻,还是不忍,“那位楚姑娘称是生死大事,还持了沈相公子的书信。”
陆九郎一怔,他早将沈铭的一切查了个底掉,疑心顿起,“楚姑娘?她生得什么样?”
弘昙一时语塞,竟想不出如何描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