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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始(2)

 

傅星玫所居住的地方属于老城区的范畴内,这几年改革变迁,傅家也攒了些钱,若是要买套新房子,付个首付然后慢慢还款其实绰绰有余,只是傅星玫不愿意,念旧占绝大部分原因。

女儿没有意向,现在的住所距离她的高中也仅有几分钟的路程,上下学是极方便的,思来想去傅家夫妻二人暂时压下了念头,准备等她考上大学以后再决定要不要换住所。

回到家已接近傍晚,暮色沉沉挂在枝头,沿途跟周围逆流摇着蒲扇前去中央公园乘凉的各位爷爷奶奶问过好,傅星玫叁步并作两步爬上了楼梯,脚步声在楼道里响起,显得有些引人注目了些,因此当她站在家门口还未掏出钥匙时,隔壁木制防盗门打开了,从里面传出清朗的少年音:“星星?”

“阿封哥哥好,”听见来人的声音,傅星玫暂停了从背包里扒钥匙的举动,抬起小脑袋朝他微微笑了笑,那双清凌凌的眸子弯成了月牙,让寻封眸子沉了沉。

似乎是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他轻轻咳了一声,开口问道:“怎么回家这么晚?”

“之前的数学老师请了产假,换了一个新的过来,老陈带我认了认,所以耽误了些时间,”白皙的小手固执地在夹缝中寻找钥匙的踪迹,似乎是因为被分了神,连带着少女的嗓音也低了一度。

“新老师是男老师还是女老师?”寻封状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男老师,而且看着很像帝都那种大城市的人,”终于从沉重的背包侧面翻出隐藏在角落的钥匙,傅星玫一边开门一边道,在钻进屋内时还不忘叮嘱他赶紧关门,夏天蚊虫多,放进去一只蚊子对一家人来说都是灾难。

轻轻应了一声,对面的门随即在面前关上,寻封盯着对面紧闭的大门,嘴唇微张,将要说出口的话语被他咽回了肚子里,最后化作一声叹息,转身回了家。

寻家与傅家从两个孩子落地前就成了邻居,寻臣还曾开过玩笑,说如果他们生的是儿子,傅家生的是女孩,定下娃娃亲也未尝不可,至少两家知根知底,傅家也不必担心傅星玫在外面会被其他男孩子欺负。

谁知一语中的,于是比傅星玫早一年出生的寻封理所应当肩负起了保护妹妹的责任,同时揽下的,还有傅星玫身边唯一的亲密异性的位置。

傅星玫从小喜欢围在他身边打转,听他讲她从未接触过的新鲜事物,那时候的她就像一只小团子,开心了会笑,不开心了会扁着小嘴神色委屈地看着他,葡萄般水灵灵的眸子里总是湿漉漉的,每次看到那双毫无杂质的眼睛,总能让他联想到童话中居住在森林里的小鹿。

后来,傅星玫渐渐长大,注意到男女有别,对他的态度开始疏离又克制,那张小脸开始学着带上面具,却也获得了周围更多人的喜爱,她一直就像一个宝藏,只不过与先前不同的是,这个宝藏现在开始渐渐被其他人发现了。

寻封其实知道自己很自私,从傅星玫小时候起,他就对这个邻居家的妹妹展现出了超出寻常的占有欲,以至于周围邻里之间乃至傅星玫上过的初高中,都知道她有一个长相帅气成绩优异还是一个妹控的邻家哥哥,因此即使傅星玫追求者众多,他也从来没有担心过自己存在于傅星玫身边的位置会被其他人抢走。

直到今天。

不清楚对方的一切信息,他却没来由的觉得恐慌,仿佛只要这个人出现,于他于傅星玫的生活将是一场翻天覆地的变化。

或许是自己太过敏感了,他想,更何况他与傅星玫是青梅竹马,没有人会比他更了解她。

傅星玫自然不清楚寻封心中所想,更不知道他已经擅自将那位素未谋面的新老师划入了“敌方阵营”里。只是初见那人的眉眼成了一颗抹不掉的痣,烙在了心尖尖上,于是恍惚间,夹起的蔬菜砸在了餐桌上,直到阮菱轻唤她才悄然回神。

“是不是学习太累了?”将一块鸡肉夹起放入傅星玫碗里,阮菱心疼地看着她:“要不要让阿封帮你补习一下数学?”

傅星玫没吭声,探头咬了一口,鸡肉是新鲜的,肉质口感滑嫩,咬下去嘴里满是自肉里溢出的汤汁,伴着红色干辣椒的加入刺激着味蕾,这是阮菱的拿手好菜之一,事实上确实也足够下饭。

“不用麻烦阿封哥哥了,”良久后,傅星玫闷声道,叁口两口将蔬菜塞进嘴里然后站起身:“陈老师知道我的数学成绩不太好,拜托新来的数学老师帮我辅导一下,应该下周就开始了。”

她其实没什么底气,毕竟她并不清楚那位老师的性格与脾气,因为老陈的要求作为礼貌随口一应也无可厚非,只是多多少少,她还是忍不住对以后的数学课抱了些期待。

无论是对成绩,还是对人。

傅星玫其实并不相信缘分这一说,毕竟这是一些人为了证明一段感情是否存在,通过自我洗脑所作出的无效的努力,可当她拎着食材走出商场大门时,眼角余光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那一刻她忽然觉得,倘若再次问她信不信缘分,她也许会想到今天的场景,然后带着些犹豫再做答。

只见那人逆着光站在不远处,正低头看着手机,似乎是在发消息,又或许是在等人。光自他头顶打下,为他高挺的鼻尖镀上了一层金黄色的边,他在其中静默着,汽车的鸣笛声,鸟叫声,人群的喧哗声恍若隔世。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只有几秒,也或许有几分钟,直到商场外的门卫大爷贴心地走过去问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她才恍然回神。

可能是望向他的视线太过炽烈,他似乎有所感应,抬头向这边看了过来,随即收好手机走了过来:“傅同学?”

“时老师,”不管怎么样,乖乖应下总没错。

“好巧,能在这里遇到你,”时疏弯了弯唇角,眼神撇过她手里大大小小的袋子,开口道:“刚刚采购完毕?”

见少女乖巧地点点头,他斟酌了一下,还是提出了请求:“我需要去曹村办些事情,但是初到这里人生地不熟,目前急需一位‘导游’,不知道傅同学方不方便?”

还未等傅星玫反应过来,他便指了指停在路边停车位上的一辆白色的车:“我开车了,但是这个地方导航找不到,如果不介意,我去办完事以后再将你送回家。”

看着少女狐疑地盯着自己,那双灵动的眸子随着细眉皱起微微眯了起来,让他忍不住失笑:“我知道忽然这么拜托很唐突,但是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这是我的身份证,你可以连着我的电话号码一起发给你的父母,或者找一个熟悉的朋友随时报平安也没问题。”时疏一边说着一边从钱包中抽出身份证,连带着刚刚写好的便签纸上的电话号码一起递给了她。

话都说到这种地步了,再不答应似乎便是为人所难了,更何况以后需要与他打交道的时候还有很多,还未正式成为师生就先结下梁子不是傅星玫的作风,于是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身份证上标着他的出生日期,家庭住址。

她一一扫过,最后停留在那两个最显眼的黑色字体上:

1988,京市

傅星玫其实去过帝都,只不过是在她很小的时候,那时动车高铁还没普及,每次去帝都都要坐绿皮火车,花很长的时间才能到达。至今她还记得那满是汗味与腥气交织的车厢,略显聒噪的“咣当咣当”声,拥挤喧哗的人群,头顶闪烁着的彻夜不灭的白炽灯,小小的她缩在母亲的怀里,半睡半醒间,一侧头便能看到窗外无尽的黑夜。

那是一片只有她才能看到的光景。

而现在,虽然动车高铁极其方便,可以将她送到任何想去的地方,可那时的回忆成了一道不痛不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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