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节
比如……瞿苒苒队里的风清门女弟子。
他们队找到清泞潭时,已是亥时三刻, 瞿苒苒背着琵琶面无表情到生人勿近, 白裙被染成土灰色,头发乱糟糟还有未化的积雪。
相比之下, 她队里的女弟子非常精致,青色整洁无痕, 刘海一丝不苟地用发油固定,奔波一整日连一根发丝都没乱。
临济一共就搬了四块岩石,桑枝挤出半个和瞿苒苒坐在一起, 郁金本想让女弟子也同自己坐一起休息, 却不想她露出嫌弃的脸, “脏死了,我才不要跟你一起挤。”
她用手扇了扇鼻前的空气,娇嗔道:“你起来。”
郁金一时没反应过来,真站起来了身,女弟子隔着老远的距离,吹了吹岩石才端庄地坐下来,双腿合拢往左侧倾斜,翘着兰花指搭在膝盖上,一副高贵的模样。
其他一众人看呆。
曹裘连烤鱼的不盯了,皱起眉道:“谢华乐,你在干嘛。”
谢华乐拍了拍裙摆上的灰尘,不以为然道:“我累了,坐一会儿。”
曹裘:“这是郁金的位置,你要坐自己去找石头,霸占别人的算怎么回事。”
谢华乐瞥了一眼站在面前的郁金:“是她自己让给我的。”她全然不把这件事当一回事,敲着小腿道,“本姑娘饿了,你去抓条鱼烤给我吃。”
空气安静了好一会儿,寒风刮过,振聋发聩的无语在每个人耳畔响起。
临济:“善哉善哉,这么不要脸的女施主小僧还是头一次瞧,主持说得有理,世间之大无奇不有。”
瞿苒苒本就气的砍人的心都有了,一脚踹在谢华乐后背上:“就应该把朱砂抹你脸上。”
桑枝看着她脸冲地摔倒,狼狈地失了礼仪,先前的猜想被证实,公治家扭曲的思想当真无法教育弟子,武林大会开始到现在半个月,只有风清门能一次又一次的刷新她的认知。
谢华乐无形中竟然与公治家有几分相像。
郁金一屁股坐回岩石上,气道:“狼心狗肺。”
谢华乐爬起来瞪着几人,怒气中还保持着几分端庄的架子:“你们可知道我是谁。”
曹裘无语道:“不就是叔伯家攀上了皇室关系,你念得我们都快起茧子了。”
他视线转向已经烤好开吃的另一组小队,语气里不由自主带上了羡慕,“自古江湖与朝堂互不干涉,你就是算是公主也没用,鱼还能排队从潭水里跳到你面前不成。”
话音刚落,一条肥硕的大鱼活蹦乱跳地掉在地上,使劲扑腾。
曹裘:“?”
空气再次安静,谢华乐指着地上的大鱼:“诺,这不是来了。”
小飞鱼歪着脑袋,看看这个又看看哪个,最后用前爪一巴掌拍死活跃的鱼,往桑枝的方向拱了拱,它的身上还有破碎的冰碴,瞧着像是下潭水底游了一圈,用嘴巴含着带上来的。
温蛊虽然能让毒物保持稳定的温度,不受外在低温影响进入冬眠,但也不代表能肆无忌惮的出入冰天雪地的潭水里。
桑枝心疼地摸了摸小飞鱼的大脑袋:“辛苦了。”
小飞鱼咧开嘴:“呱。”
想回潭水再抓几条鱼时,被桑枝拦住:“别抓了,岸上温度太低,你会受伤。”
她取出手帕,一点点擦掉它背上的水珠,小飞鱼的体温偏低,若不及时擦干,水珠会在寒风中结冰,冻伤它的皮肤。
谢华乐依旧唯我独尊的指挥着曹裘:“你去把鱼处理干净,烤完给我。”
曹裘翻了一个白眼:“是你的鱼吗,你就趾高气扬地使唤我。”
临济看着小飞鱼一巴掌下,肠子都流出来的鱼,合掌道:“善哉善哉……”熟练地念了一段往生经。
桑枝惆怅地叹了口气对同样无语凝噎的瞿苒苒道:“找个机会,把朱砂拍她脸上。”
瞿苒苒郑重地点头:“我想做很久了。”
桑枝转眸看向饿到要流口水的曹裘:“你会处理的话,就烤了吧,几个人分一分,应该能勉强垫垫肚子。”
小飞鱼抓的鱼约有八斤重,比其他门派辛苦捞的大很多倍,但他们人属实有点多。
谢华乐不满地抱怨道:“几个人分,怎么够吃啊。”
郁金:“这是小飞鱼抓上来的,你想吃就自己去抓,别在这里指手画脚。”
“你……”谢华乐气地冷哼了声,蹲到一边的空地上,按压着脚踝,时不时瞄一眼鱼。
曹裘很快就把鱼处理干净,架在火堆上反复烤,临济不知从哪里寻到半个摔碎的罐子,洗干净后,捧了一把干净的雪一起放在火堆上烧。
小飞鱼趴在桑枝的腿边睡觉,她出神地看着燃烧的火堆,不由又想起了黄昏时的事,心有余悸地同瞿苒苒说了一遍。
“如果不是刀宗设置的障碍,那便是其他蛰伏在山里的东西。”
瞿苒苒神色凝重了几分:“按理来说,小组赛前会派专门的弟子巡视,确保不会出问题再进行,被淘汰的弟子,武功大多都一般,加上不提供饮食,一天下来会很疲惫,没有精力额外对付潜在的危险。”
她沉思了一番,严肃道:“你确定那里一定有危险的东西存在?”
桑枝沉默了片刻,火光在漆黑的瞳内絮絮跳动,她轻摇了下头:“我们没见到,所以我不能百分百的同你保证。”
但她相信动物敏锐的直觉,这是人类所无法办到的。
树枝燃烧炸开的声音在谭边此起彼伏,偶尔有银铃声响起,曹裘将烤好的鱼用小刀切开分给几人,除了不用荤食的临济,连小飞鱼都有一块。
“它不吃熟食。”桑枝拒绝了给小飞鱼的那块鱼肉。
正好谢华乐没有分到,她急切地盯着曹裘手里的鱼肉,咽了下口水:“给我,我还没分到。”
曹裘犹豫了下,见桑枝无奈点头,把自己手里连着鱼尾巴的鱼肉分给了谢华乐,自己则留下了原本要给小飞鱼的肉。
瞿苒苒捧着肉啃了两口,忽然对桑枝说道:“等明日天亮,去一趟系着红飘带的地方,同守在哪里的刀宗弟子说下此事,让他们派人排查,免得出事。”
桑枝挑着鱼刺应道:“嗯。”
子时一过,清泞潭陷入无边寂静,每个队伍会留下一个队员守夜,等到时间后再交换,临济和瞿苒苒队里的刀宗弟子一个守前半夜,一个守后半夜。
桑枝靠在小飞鱼的身上,在寂静无声的野外安然入睡,燃的火堆熄灭后,寒风一阵阵像刀子般刮过,她在睡梦中被冻得瑟瑟发抖,整个人像婴儿般蜷缩在斗篷里,连头发都没露出一丝。
雾气逐渐从树林里蔓延到潭边,遮盖本就不明亮的月光,细微的窸窣声在雾气里隐隐约约响起,如夜半有人偷偷摸摸地咀嚼食物。
轻到能被呼啸的寒风轻而易举地覆盖。
“啊——”
尖叫声蓦然打破宁静,所有人皆被树林里剧烈的尖叫惊醒,慌乱地坐起身,部分弟子下意识握住武器,迷茫地环顾着周围。
桑枝半睁开眼,掀开了些许斗篷帽子。
深蓝的天色昏昏沉沉覆着一层还未彻底散开的暗灰。
冬季的天亮得很晚,桑枝迷迷糊糊地估算着时辰,大约卯正,三五的弟子相继站起身活动,瞿苒苒和郁金背靠背,睡得非常不踏实。
桑枝坐起身后,眼里被浓重的困倦覆盖,许久都没彻底清醒过来。
“这么早就打起来了?”郁金道,“他们也太卷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