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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节

 

战争一触即发。

尤簌无奈地抬头看了眼大打出手的两人,从包里拿出耳机戴上,又静悄悄埋下头去。

摆动的树叶间随风摇曳。

不知过了多久,秦琳才神色慌张地拔下她的耳机。

“簌簌快走,蒋驰期前面那位忽然弃权,他现在已经讲上了!”

“!”

尤簌喘着粗气赶到时,蒋驰期已经站在了聚光灯下。

他今天穿了件熨烫齐整的黑西装,但并没有规整地扣好扣子,身上一贯的慵懒气质没被完全压住,混合的少年感撞上眉目一贯的张扬气。

高挑背影投在幕布上,行云流水地,又拼出一个锋芒毕露的蒋驰期。

很像刚开学时风头无两,被架在高楼的他。

相处多了尤簌差点忘记……他是多瞩目的一个人。

台上的光线其实不太亮,男人身后的ppt做得极为简易,并没有插图和提示词,仅仅一个标题,白底黑字——

《平衡与自洽》

“我演讲的题目在背后,”他故意拖慢一声,朝后松弛地瞄了眼幕布,“如图所示,平衡与自洽。”

“人类世界要求的优秀,其实是口口相传的谎言。”

这反叛的言语一出,全场瞬间哗然。

男人视线从台下一张张质疑的脸上略过,继而挑唇,把控全场。

“事实上并没有一个确凿的规范来告诉我们,你要做到什么地步,要多漂亮,要多少分、爬到多高、落人多少才能算是同辈中的优秀。”

“人与人的认知是不相通的,远如诸子百家论春秋,近如现在随手打开的一条时事报道,思想差距大如浩海,众说纷纭。有人说博士才算高学历,有媒体又报道十三岁就入大学的某某神童。”

“争抢拼搏,日度一日,滚动的齿轮永无停歇,有不甘落后的小姑娘——”

他停了一句,找到想看见的那个人,又继续侃侃而谈,“有一人撑起一个家只靠苦力的底层劳动者,在这个残酷的社会,所有人最终都将会被辗入历史的车轮。”

“年少有为的创业者暮年渴望亲情,接连熬夜只为获取晋升机会的职员落得残破的躯体。努力是神圣的,同样也是血腥的,我希望我们同学抑或是老师,当我们在狂妄地大步向前走时,记得给身体和心灵披上一层坚硬铠甲。”

“可以尽力,但请不要竭力。”

“要给自己停歇、喘气的时间,能不被时代压力裹挟着向前。”

男人通透一笑,换了只手握话筒。

“私以为人生的平衡为:不虚假更不天真,不会矫情造作为负面情绪所赘,但拥有感伤的能力。有追求的目标并有为之努力的资格,上进但不会为上进心羞愧,不贬低自己但能摁住随时上翘的尾巴。”

“平衡与自洽是很难的事,我愿永远为之努力。”

他认真地看向最后排的女生,声音仍旧清朗,

“望你也是。”

掌声雷动。

怀里抱着的电脑还亮着屏。

有那么一瞬间,

尤簌觉得她不是被蒋驰期的眼睛捉住,而是被他的灵魂击中了。

他脱俗肆意的灵魂有短暂的一刻,罩住了终年疲惫的她。

作者有话说:

蒋驰期的演讲内容纯属我胡编,其中部分来源于我的随笔。如观点不同请勿上纲上线,一切为了剧情。

心事

◎“喜欢你。”◎

久久不绝的掌声直到另一位同学上台才停歇, 评委夸他思想深刻,最后笑容满面地在打分表勾出得分。

蒋驰期比完就从前门迈了出去,没去看分。

还是赢天扬实在好奇, 钻去前排社交了一把才得知他兄弟的最后成绩。

从临场表现到稿子质量都是上等, 唯有一项稍差些。

西装不系扣子,太散漫, 仪表上扣了分。

得知这事的蒋驰期只是随手灌了口水,扯下领结懒懒道,“本来就没想晋级。”

尤簌活得很累,蒋驰期能看出来。

昨晚十点多过来跟他抱怨自己头有些疼。

小姑娘本来是想卖惨搏点同情分的, 被他问才问出来,上了一天的课又去学生会帮忙了,听说中间还做了剪辑的单,这么用脑子能不疼么。

起初他是想随便讲讲励志话题, 人模狗样地打扮打扮, 站在聚光灯下让她亮亮眼。

但聊完, 听她说的那些后怎么都睡不着,于是连夜把稿子主题改了。

不能再励志了,再励志她没准彻底不睡了, 24小时拼命。

尤簌站在原地犹豫了会,半晌才挪着步子静悄悄走上前,仰头看他,“蒋驰期, 方便跟你单独聊聊吗?”

早知道她会来。

男人倚着墙的身体站直,眉稍挑。

“行, 等我换身衣服。”

驻足等待时尤簌终于把作业改完交了。

她拜托秦琳把电脑带回去, 然后等蒋驰期来, 准备邀他去操场走走。

-

雨后的操场低洼处还存着大大小小的水滩,一眼望去空旷清新。

尤簌迈着有些沉重的步子和蒋驰期并肩走着。

他换了件宽松卫衣,周身恢复了以往的松弛,揣兜走得很闲散,好像刚才在台上认真的人不是他一样。

察觉到自己已经偷看了好几眼蒋驰期,尤簌咕哝的唇才终于张开。

“其实……我有些话不知道该跟谁说,一直在心里憋着。本来觉得我追你不应该向你倾诉负面情绪的,但我觉得你是很有力量的人,或许能帮我解解惑。”

“你愿意听我说吗?”

“荣幸之至。”

蒋驰期勾唇。

总归是要坦诚布公一次的。

尤簌深吸了口气。

秋风携着凉意在两人的空隙吹,被雨水清洗过的跑道干净澄澈。

她收回视线,边走边盯着鞋尖,头忽然跟要耷到地上似的,压得很低。

“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很奇怪的人……”

蒋驰期心紧了一瞬,垂眼瞄过女生头顶,还是没出言打断。

第一句话抛出来,女生才舒了口气,肩膀渐渐放松。

“你知道我的情况,现实和网上的差异有多大,我知道自己挺丢人的。”

“家里条件很差所以我要挣钱,为了奖学金也要奔波于各种学院活动,但就算日常生活被安排得很满,空闲下来时我还是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

“那些想法隐隐约约和你今天演讲的内容有关,平衡自洽。我一直没办法放过自己,希望以一己之力把全家的担子挑起来,或是……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放松不下来,压力很大。”

“压力大继续去网上发泄,这种来回割裂的感觉又赋予我新的焦虑,好像是陷入了死循环,我不知道怎么才能自洽……”

“我要给自己放个假吗?但暂时没有收入也会让我焦虑。”

空气寂静片刻,

周围迟迟没有声音。

尤簌撇了撇嘴,仰头望他,语气颇有抱怨。

“我说这么多,你竟然没有听!”

“听了。”

蒋驰期笑,男人排出胸腔的那股无名燥意,迟疑了会还是随意乱揉一把她脑袋,语气放低。

“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想先问一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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