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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节

 

元澈点了点头,道:“明日在军中设奠,孤要亲自祭奠凉王妃。”随后,望了望医者频繁进出的那间屋子,即便是濒死的时候,她亦竭智尽力,将可以利用势力的信息,可以争取的城池,乃至于后期作战路线全部传达出去。最后,又对凉王与汉中王氏进行了最为强悍狠戾地切割。她已经做得太好,即便在父皇隐隐露出杀意的獠牙后,她依旧选择了对于家族与时局最好的选择。

元澈深吸一口气,他未曾想到父皇对她竟已经惮虑如此。其实他早应料到,她的聪慧,抽剑切玉,刻水镂冰,早已为物忌,早已为君王忌。

要将她保护起来。既为物忌,那便奉在手中,不要伤她分毫。既为君王忌,那便先为她做一件皇权的外衣,只待他能踵步而上,她便可拨云重见天日。元澈算了算再度遴选女侍中的日期,此次,他要用上所有的力量与手段,促成此事。自然,在此之前,他也要确定她的心意。

长安城内,捷报掠过城门与鳞次十万人家,最后飞过鎏金碧瓦,雕梁画桥,落在了君王的座上。于此同时,军事之外的情报,亦由大大小小的支流最终汇聚,跃然纸上。陆归辞去封侯之位,凉王妃死于鸩酒,这些已足够令人咋舌。王谧于安定杀凉王谋主成遂以平谣言之祸,陆昭于金城宴席以寸舌而乱群雄。前者的孤勇让魏帝颇为赞赏,而后者所行所言,给魏帝带来的有震撼,更有着一丝丝焚琴煮鹤的懊悔。

此时,席间魏帝正设宴臣属,三公俱在,另有王峤与陆振二人。江东猛虎的利爪尖牙已有两个流落在外,这只虎头自然要时时招进宫来,问讯敲打。

“你家儿郎此时辞去封侯之位,诚挚之心实在难得。”魏帝慨然道,“时局如此,名爵难赏,不知靖国公以为如何?”

陆振闻言,稳稳出列,深躬道:“回陛下,自古名爵不轻赏,世人虽难免更托于门阀,但如此方可保中枢威严。”

魏帝笑了笑,却没有再说任何话语。

宴席散去,群臣三三两两出宫,王峤与吴淼同行,半途中王峤忽然幽幽道:“江东猛虎,仅今日一言,足证矣。”

吴淼微微敛袖,点头笑了笑:“大人虎变。”

说罢再不言其他,直至二人出了宫门,各自归家去了。

绣衣属的值房内,汪晟耷拉着脑袋,难得一副丧衰之态,手中捧着装满珠花插戴的锦盒,跪在了长官的面前。

“没问出来?”秀美的双目斜飞,连同似责怪又似嫌弃的语气也一同掷向了跪侯的人。

“主上,奴婢们没有面子。”汪晟的声音带着几分讨好和哀求。

韩任皱了皱眉,理了理浆直的衣领,衣领的金线镶边连同神采奕奕的眼角,流露出一抹冶艳的光辉:“这点小事,要我去,我领几份俸禄?”说完转脸看向汪晟手中的捧盒,厌弃道,“带这些东西怎么行?去,把去年高句骊进贡的忍冬云纹金莲步摇从库里取出来,就说是我要。”

汪晟应了忙跑出去,府库也不敢耽误半分,片刻之后便取回。此时韩任已经换好了衣服,出门时无疑瞥见立在门边的小内侍,忽对汪晟道:“他跟我去,你留下。”

听闻此言,汪晟如临大赦一般,忙把手中物事交与了小内侍。

韩任踏步生风,片刻之间便已走出数丈远。小内侍依旧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窃喜而笑的汪晟,顿有祸水东引之感,忙不迭地跟上前去。

“叫什么?”夜风下,韩任的声音让人如履薄冰。

“杨真宝。”

略显生涩的官话落入了长官的耳中似乎引起了不悦。然而这片刻的不悦渐渐化为了一丝难得的耐心:“杨真宝,重新说。”

几番纠正后,杨真宝在跨过内宫门的一刻终于将发音咬对。然而长官又有了新的发问:“可曾读过书?”

“读过的。”小内侍松懈片刻,发音再度回归从前,正欲惊恐谢罪时,抬头却望见了长官颇为柔和的目光。

“都读过什么,且说来给我听。”

“《诗经》。”说完,小内侍乳燕般的声音开始念诵。

文辞优美,音色杳杳,原本静谧的宫中,月色于浓云下渐渐消弭,两人轻声的问答与脚步声也隐远没入了深宫的黑暗。

漪澜殿——薛美人的居所。

幽艳

夜间值守的宫女本就不多, 今日宫宴,结束后皇帝亦有政务,并不来这里。因此漪澜殿不过两三名小侍与婢女说着家乡故事, 偶有玩笑,也只是浅浅低声。这一日是薛芷的贴身大宫女明绮守殿, 见小侍领了韩任等人过来, 便先请二人在正殿稍坐。“主上在偏殿,不知歇下没,婢子先去看看, 韩御史稍后。”说完打发了小侍,径自去了。

约莫片刻, 明绮回到正殿,道:“韩御史随我去偏殿吧。”

韩任起身, 眼风向跪坐在地上杨真宝一扫,示意其跟上。明绮却笑道:“韩御史还要带上干儿子呢?”

韩任并不回应, 抬脚便往偏殿去,明绮也不阻拦, 只和在后面和杨真宝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然而对方太不标准的官话, 最终彻底打消了她探听的欲望,在目视二人入偏殿后,明绮望了望身后, 然后将殿门从外面慢慢闭合。

绮霞色海棠垂花纱帐内,美人横陈玉榻,以背相对, 侍女伏在榻边, 小心翼翼地为其点染丹蔻。周遭供着几盆紫笑、长春和金雀儿,焚了衙香, 浓浓地染在纱帐与衣料上。花事沉酣,似闻得帐外的脚步声,惊得落下一瓣残红,蔓生出一丝缱绻靡丽。

“奴婢韩任,请薛美人安。”那声线干净,一如往常,洒金大红的袍袖迤逦在地,使得帐内春意更盛。

榻上的美人并不回头,仅仅是侧了侧身,一瀑长发刚刚洗过,如同经历了一场浩然春雨,此时发间尚有水汽。半把青丝顺势划过玉雪莹润的肩膀,其余几缕则依旧眷恋着那片肩头。“韩御史如今升了高位,却忘了旧故么?当初你在薛府陪我练字读书的时候,说得可不是这些冰凉凉的话。”

俯首的贵珰眉心微微一动,调整了面容神色,重新道:“奴婢韩任,问娘子妆安。”那语气已不带丝毫事务性的口吻,而是平易亲切的故人。

侍女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此时,美人满意地转过身来,东方晓色双层纱的齐胸襦裙隐隐露出纤美的腰肢。湖蓝茜纱的披帛半搭在肩上,露出一段骨肉匀称的肩颈。几滴水珠沿着锁骨划出两三道清痕,连同明艳的烛光与小内侍无处安放的目光,一同扎进那片不可描摹,不可言说的厓谷深鸿。

她周身皆是美的,唯独那一双眼,超乎了美之上,清澈如一汪水,然而黑色的深处则无比幽艳,真当得风流二字。

察觉到俊美太监身后瑟瑟发抖的小侍,薛芷笑了笑,自剥了一颗荔枝,边剥边问:“皇帝这是给韩御史指了哪位对食儿作夫人呐,这都有了儿子了?”

韩任面无波澜,也并不回应对方的讽刺,而是转头对杨真宝道:“去。去给薛美人请安。”

杨真宝瑟缩地走上前,却依旧离了薛美人有几步远,如同躲避妖魅一般。在尽可能地用标准的官话请安后,便闻见上首处莺娇宛转的声音。

“倒是俊的很,就算放到南人堆儿里,也是少见,只怕日后比你还要强上几分。到底是韩御史有眼光,若绣衣属年年这么选人,各宫还不得抢着给你当耳报神。”薛芷将一枚荔枝含入口中,汁水甘甜,倏而溢出果肉,瞬间将双唇润出一层胭脂色。似对荔枝的甘甜缺乏喜爱,薛芷浅尝辄止,最终向韩任捧着的锦匣抬了抬下巴。

无需过多言语,韩任恭敬地将锦匣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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