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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节

 

城楼森冷肃穆,朱漆高台上站立着数个盔甲锃亮的士兵,身姿挺拔,挽弓背箭,城墙上燃起巨大的火盆,和那恢弘的落日相得映彰,连天边相连处都染成一片血红色。

朱红呈金的巨大城门大开着,城门下无数黑骑整装待发,气势如虹,最前方的高头大马上坐着位身着银铠玄甲的男子,鼻梁高挺,身量颀长,鸦色的战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整个人散发出利刃出鞘的凛冽之意。

他瞧见一旁朴实无华的马车,轻轻勒转马头,骑至车旁。

崔锦之已同祁宥在车下立了好一会,见到他来,抬手见礼,“顾将军。”

顾云嵩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眼她,总算懒洋洋地回了个礼。

崔锦之仍然温和地问他,“顾将军这是要离京了?”

只见他可有可无地“嗯”了一声,又道:“本就是回京述职,陛下仁慈,才多留了臣一月,如今是时候走了。”

丞相点了点头,想了想,加了句:“此去远赴万里关山,望将军保重自身。”

顾云嵩笑了笑,刚毅的面容好似不经意间露出一丝柔情,可顷刻间又恢复成英姿勃然,铁骨铮铮的模样。

他沉沉如潭水般的黑眸定定地看了眼崔锦之,仿佛想要将眼前之人的样子刻进脑海中,最后调转马头,朝着落日余晖的方向奔赴。

肃穆的军队乌压压地跟在那个挺拔的背影后,马蹄之下踏起黄沙漫天,很快逼成一条线,再不见踪影。

崔锦之站在原地沉默地看了一会儿,转身上了马车,脚踏上车凳的那一刻,突然开口问道:“前世……顾将军最后怎么样了?”

祁宥的眼前有无数画面呼啸而过。

狼烟冲天,烽火告急,天边的红日乌沉暗淡,遍地是凌乱脏污的残骸断箭,将军半跪于地,左手以剑伫地,银甲已被鲜血染得暗红一片,看不出来原本的颜色,右手还紧紧抱着一个圆滚滚的东西不肯撒手。

他发丝散落,金冠破碎,强撑着起身,丢了残剑,怀中却仍紧抱着东西,像是失而复得的珍宝。

身后是他曾经豁出性命为之保护的都城,少年将军踉踉跄跄地走向天边残阳,却再没回过头瞧上一眼。

山河不足重,重在遇知己。

祁宥轻轻滚动了一下喉结,好似在这一刻全都明白了。

传言中的不和,都是假的,不过是给皇帝喂下的一颗定心丸罢了。

而背后……相识相知多年,共维大燕的情意才是真的。

他心里突然泛起一阵恐慌,有这样一个人在,他要怎么办,才能抵得过?

崔锦之投过来疑问的目光,祁宥只听见自己说:“……将军骁勇善战,即便是祁旭也得仰仗他。”

她放下心来,弯腰进了车内。

马车又缓缓地动起来,穿过两侧镶嵌着金黄铜钉的城门,平稳地使入城内。

日薄西山,绯红的霞色将城内映照得如同一个血盆大口,毫不留情地吞噬下每一个人。

狡诈

五年后,皇宫校场内。

烈日高挂,毒辣的阳光将比武场上的沙子都照射得滚烫起来,空气中缓缓流动着闷热潮湿的黏腻之感,直叫人喘不过来气。

场地四周的树木倒是绿荫如盖,蝉鸣不断,可半分也遮不到场地中心数个挥汗如雨的少年们。

霍晁被亲爹霍玉山直接用一柄红缨枪挑飞几米远,重重地落在沙地内,他干脆装死地躺平,无力地摆摆手,喘着粗气,说什么都不肯起来了。

霍玉山冷眼看着他,毫不留情地将霍晁踹走,又转身看向沙地正中央的少年。

那少年身着玄红二色劲装,身形矫健挺拔,比其余人都高出半分来,他眉眼深邃,丰神俊朗,通身泛着淡淡贵气,一双浓眉斜飞入鬓,眼眸却是黑黝黝的深沉,带着漠然的寒意,瞧得仔细了,更能见他眼眸深处的一点金色。

他容貌明艳如画,明明身上还带着少年之气,神色却冷淡得如同塞上冰雪,整个人更是隐隐显露出刀削般的锋芒来。

霍玉山前脚还礼貌地冲祁宥点点头,算是全了礼数,后脚却猛地将手中的红缨枪刺了出去。

祁宥亦反应极快,后撤半步,侧身躲过,随后左手猛然握住枪身,右手作拳,一记重拳已然落到了霍玉山的身上。

他闷哼一声,硬生生地受了这一下,想要拉开二人的距离。

可祁宥哪里肯给他这个机会,抬腿横扫,挟裹着劲风,狠狠直击霍玉山臂膀,夺过红缨枪,那银枪在阳光下泛出粼粼波光,华丽的耀人心神。

他在手上高高举起,随即重重地劈下去,长枪挥出,呼呼作响,精准地落于霍玉山的腹部,这位可怜的参领大人直接被横扫出几米远,同他的儿子一样重重地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四周的少年们都发出声声惊呼,又热血沸腾地将祁宥拥在中心,激动地红了脸。

霍晁发出一声不道德的哼笑,刚想嘲笑他爹的不自量力,却被霍玉山提着领子往比武台上扔。

吓得霍晁大叫:“……爹!我的亲爹!我真不行……”

话未说完,人已划出一道抛物线,摔向了比武台,可他顾不上肌肉的酸疼,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嘴里还高喊着:“你让我休息一刻钟!……还有元思,你怎么不操练他!不能厚此薄彼!”

陈元思亦在旁边急喘着粗气,听了这话,气得牙痒痒,作势就要打他。

正当练武场闹得鸡飞狗跳之时,一道清冽秀挺的身影已静静地立于树下。

不知道是哪个少年高喊了声“崔相来了”,顷刻间人仰马翻,一群少年们急急忙忙地整理仪容,生怕在这位清濯如山涧修竹的丞相面前丢了脸。

祁宥本无聊地陪着他们操练,偶尔手中懒懒地和对手过着招,直到眼角晃过一袭青衫,脚下一个不稳,眼看着就要被击中。

对面之人本就下手不重,听见丞相来了更没了打斗的心思,见到祁宥失误,也不想乘胜追击,哪知道祁宥不躲不闪,反而硬生生地迎了上去。

那拳带着破空之声,落在祁宥的身上,只把眼前人锤得弓起身体,好像他这一拳极重似的。

那少年懵了,周围的人也跟着懵了。

娘亲啊,居然有人打中这凶神了?

除去头两年祁宥还打不过霍参领,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煞神是越来越强,若他想,别人怕是连他一根指头都碰不到。

可此时此刻,他、他居然被这平平无奇的一拳给打得看似要趴下了?

只见祁宥揉了揉胸口,从台上跃了下去,委屈巴巴地冲着树下那道身影而去。

而丞相也面带心疼之色,关切地问他伤到哪里没有。

诸位少年:……失策了。

霍晁都忍不住爆一句粗口:“真是狡诈啊……”

陈元思赞同地点点头,转头问他,神色认真:“你现在打我一拳还来得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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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宥站定在崔锦之的身前,身形宽阔挺拔,如山的阴影笼罩着她,遮去了日头的毒辣。

崔锦之抬头望向他,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同他初见时,他还那样瘦弱幼小,就连她都能轻轻松松将他抱起来,而如今不过短短五年,他就已经高到需要她仰头去看了。

祁宥自然而然地略微弯着腰同她平视,眉眼弯弯:“这样炎热,老师出来做什么?”

崔锦之从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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