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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节

 

崔锦之手死死抓着锦被,如坠冰窖,却在祁宥转过身来时,努力收拾好脸上的情绪。

少年瞧她脸色苍白,连忙摸了摸崔锦之的额头问道:“老师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崔锦之双眸紧紧盯着祁宥,企图从他的脸上找到任何蛛丝马迹,可他神色关切,不似作伪。

她勉强扯出来个笑:“可能是喝多了酒,头疼的实在厉害。”

又接过少年手里的解酒汤,仰头喝下,握着碗的手还在微微颤抖。

不对,如果真的已经知道她的身份,祁宥不可能这么平静。

况且她回的是丞相府,清蕴和荣娘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祁宥为她换寝衣。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又笑道:“臣还想再休息一会儿。”

少年轻轻“嗯”了一声,收拾好东西便退了出去。

关上门后,少年静静地立在门口,好半天都没动弹。

他听着里面窸窸窣窣的轻微响动,目光平静到了极致。

虽然崔锦之神色伪装的很好,可是喝药时指尖忍不住用力,将瓷碗扣得死紧。

她在害怕。

老师……是听到了什么才这么恐惧?

是因为他说了句换了老师的寝衣么?

将崔锦之的一举一动在脑海中缓缓呈现后,想起她柔若无骨的手腕,细腻如玉的脚踝,还有她的身量。

祁宥低下眼帘,有些漠然地看着自己指节分明,宽厚有力的掌心。

他的老师,到底在隐藏着些什么?

什么样的秘密,需要她拼尽全力去掩藏,竟连他也要谨慎地隐瞒住呢?

梦境

崔锦之腿脚不便,又正好遇上皇帝前往通州大营校阅,她是文官,便干脆在府中休养了几日。

她这段时日就看看书下下棋,倒是清闲极了。

往年到了冬日里,难免手脚冰凉,心悸虚汗,可能是因为这些年被杜怀舟调养的好了不少,她虽然还是畏寒,但也不似从前一般虚弱了。

甚至连系统都没用上。

日头懒倦地挂在天上,泛着模糊的暖意,崔锦之裹了裹身上的大氅,看着清蕴认真的拨弄着珐琅紫砂壶,内里姜茶翻滚,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

她又抬头望向庭院,荣娘正手忙脚乱地指挥着侍从安置不知从哪儿移植来的梅树。

庭院新泛的土地微微湿润,沾着空气的冷意,梅树上叶尖而疏,含苞欲展。

荣娘拍拍身上的泥土,才带着一身寒气进来,凑到火炉旁烘了烘手,鼻尖通红:“这四殿下也是,突然送这么大的梅树来,可把我今晨忙坏了,不过看着这些梅花快开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赶上今年的初雪。”

崔锦之笑了笑,随手放下书卷,“殿下今日启程了?”

“是呀。”清蕴用帕子裹着紫砂壶,为崔锦之倒了满满一碗姜汤,又将碗推到她的面前,催促道:“公子快喝!”

一股子辛辣的气味直冲鼻尖,连荣娘都忍不住呛咳了一声,眼含同情地看着崔锦之。

丞相额角挑了挑,颇为无奈道:“怎么又喝,这几日不是每天都要喝?”

“这不是普通的姜汤,这里面还有殿下送来的血参呢,可珍贵了!”清蕴噘着嘴,似乎很是不满这二人的不识货,“公子这几日的气色都好了不少,殿下特意嘱咐奴婢,要让公子一顿不落地喝!”

崔锦之默默地接过碗,屏着呼吸一口气喝光,嗓间一片火辣,咳了好半天才缓过来。

祁宥这些时日跟户部学习得极好,令和帝全看在眼里,正好又遇上通州大营总阅,便点了祁宥随几位兄长同去,今早已经启程了。

少年忙得脚不沾地,还能把她随口说的一句“冬日映梅,最是佳配”的话放在心上,临走前还让人把梅树送了过来。

通州大营距离京城不远,但毕竟是三年一阅的大日子,皇帝亲临,太尉、兵部尚书、几位皇子随同,通州大营甚至从几月前便开始着手布置校阅场了。

这么大的排场,等祁宥再回京城,都是六七日后的事情了。

“大人,听说我们在闽州遇见的那位穆小将军,被调回了京城?”

丞相又执起一旁的书卷,莹白的指尖在冬日暖阳下泛着淡淡的润泽,“是。”

“穆临将军统领东南驻军多年,威望甚高,陛下若担心起了异变,自然会将穆小将军放到自个儿眼前看着……”

她突然停顿下来,指尖凝滞在空中。

令和帝此人,说的好听是仁厚宽和,说的不好听便是没主见,和祁旭不愧是亲父子,连处理政事上的性情都十分一致。

崔锦之想要令和帝处置贪官,制衡权臣,往往要将利害关系掰碎了摊开在他的面前,才能换来皇帝的一声令下。

可即便再无能,也是实打实的执政二十几年,要是真怕穆临造反,还敢把他的儿子往通州大营里放?

通州大营戍卫京城,是除去宫中禁卫军外,镇守京城的最后一道防线。

“大人,怎么了?”

荣娘看崔锦之沉默了好一会,忍不住在她眼前晃了晃手。

丞相回过神来,将不知不觉中蹙紧的眉放松开。

“我只是在想……陛下是否太过信任穆傅容了,若穆临真敢潜谋大事,率兵造反,他儿子手握通州大营的兵权,陛下还有活路吗?”

荣娘不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绕,直接说道:“可穆小将军似乎是个虚职,这有什么?”

虽说穆傅容如今领了个虚职,可谁又能保证他日后不往上爬呢?

令和帝如今这个举动,倒像是被谁忽悠着下了这个决定。

崔锦之轻轻合上手上的书卷,令和帝这番指令下得太过突然,她甚至不知道他这几日和谁交谈过。

罢了,看样子顾云嵩也快回京述职了,到时候再与他商谈此事也不迟,况且有他坐镇京中,那些动了歪心思的人也要掂量几分。

这样的想法没维持几日,她便在一个冬日的夜晚,见到了顾云嵩。

不远处的炭盆时不时地冒出几粒火星子,将整个屋子烘得一片暖意,温热地想让人就此沉沉睡过去,崔锦之却怎么也酝酿不出睡意。

她干脆坐了起来,将一旁的大氅系在单薄的中衣外,走到门前伸手推开。

朔风寒凉,挟裹着冷意就这样顺着敞开的房门卷了进来,天边黑沉如墨,重重地倾轧下来,让人压抑地喘不过来气。

唯有一点月光倾泻,照得身下的影子寂寥疏落。

男人就这样站在斑驳的树影下,月色在他的铁甲银铠上如水般莹莹流转,身姿如剑鞘般挺立,周身还泛着森然的杀气。

二人相顾无言,目光交汇着对立。

顾云嵩却突然动了,他大踏步地走了过来,将还没反应过来的崔锦之死死搂进了自己的怀里。

感受着怀中温软的身躯,顾云嵩才觉得这段时日疼得鲜血淋漓的胸口好受了一点,在奔赴回京的路途中,他反复想起那个梦境中可怖的景象,又将人狠狠地抱紧,似乎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血肉之中一样。

崔锦之被他冰凉的铁衣硌的生疼,鼻尖还萦绕着淡淡血腥气,还没反应过来,顾云嵩却先一步放开了她。

他面容憔悴,双眸全是血丝,下颌布满胡茬,整个人带着风尘仆仆的倦意。

崔锦之这才看清楚了他的脸色,吓了一跳,赶忙将人拉了进来,又关上门为他倒了一杯清水。

顾云嵩从进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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