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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节

 

崔锦之回过神来,强压下情绪,露出一抹勉强的笑容,“只是有些担心殿下罢了。”

她举起手腕,衣袖向下滑落,露出一节莹白的藕臂,晃了晃手腕处的墨绳。

沉重的墨色与纯粹的洁白混杂在一起,耀眼的光珠荡漾在腕间,不知为何,祁宥心中突然泛起一阵灼热与晦暗不明。

仿佛天地泯灭,只剩下她一个人的身影映在他的瞳孔间。

祁宥凝望着崔锦之,突然桎梏住她的手腕,将那墨绳扯下,转身就走。

只留下怔楞在原地、还没有弄明白发生什么的崔锦之:“……殿下?”

少年的右手紧紧攥着那根手绳,闻言回眸望去,那双深沉的眼眸中蕴藏着复杂之色,只说了句:“老师,保重。”

霍晁早在府门外等候,见祁宥出来,下意识向少年的身后望去:“丞相不来送殿下吗?”

少年翻身上马,单手勒紧缰绳,冷冷地瞥了眼霍晁:“将士们已在通州大营等着,粮草辎重也已整装完毕,你还想京城的人敲锣打鼓地欢送吗?”

霍晁闭上嘴,也知道自己说的是废话。

如今科举舞弊一案还没有完全落下帷幕,廷尉府还扣着几十位官员,又遇上薛怀忠谋逆这样的大事,朝中上下可谓是一团乱麻。

丞相将祁宥送出宫门已经算是百忙之中抽出的那么一丁点儿时间了,估计他们前脚走,崔锦之就得马不停蹄地往皇宫赶。

他叹了口气,抬起头发现祁宥已走出好一截路了,连忙一夹马腹追上去。

少年背脊挺拔,直直地坐在骏马上,白袍微微飘扬,他看着自己始终紧攥的那根手绳,思绪突然飘到那年兰若寺中,高僧对崔锦之说过的话——

“合会有离,生者有死。”

他的指骨不由得更加用力。

又想起谈闽将这根同心绳交到他的手里,神色肃然的模样。

“此乃同心绳,戴上之后,便可留她在身旁。”谈闽冷静道,“哪怕是阴阳相隔,你也能感知到她的存在。”

上穷碧落下黄泉,生生世世永不离。

“虽然这些年有殿下的血温养着,她的气色看着与常人无异,连中原的杜怀舟把脉也瞧不出差错。可是殿下……我卜过她的命卦,大有剥卦之相,无论做什么,也改不了走向消亡的命数。”

说了一大串,归根到底只是四个字——必死无疑。

当时的自己是什么感觉?祁宥平静地想着,大抵是些许茫然,一个字一个字地理解着谈闽到底在说些什么。

为什么杜怀舟都诊断她无恙,可谈闽却说,她的命数无解呢?

“有什么办法能救她?”他听见自己问。

“殿下,万物终有因果,强行扭转命数……”

“我不在乎。”

祁宥回过神来,举起手中的同心绳,目光微颤。

他不在乎,那么崔锦之呢?

被人强留在世间,哪怕身死也不得解脱,魂魄永不得遁入轮回。

祁宥不信鬼神,心底却恍然无措地害怕起来,如果同心绳是真的,她会不会恨他呢?

他突然抿起薄唇,将臂高高举起,用力地将手绳掷出,那颗光珠划出一道轨迹,在落日的映射下泛出耀眼的红芒。

它重重地落入一个小水洼处,将那滩浑浊溅起一个水花,很快便没入其中消失不见了。

少年深深地望了一眼,沉默且坚定转开视线,狠狠地夹住身下的马腹,那骏马嘶鸣一声,向城门外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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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锦之抚了抚心口,在祁宥走后缓了好半天神,才在心底唤道:“系统?”

【干嘛。】

系统那吊儿郎当的声音响起。

崔锦之指尖抵着自己的掌心,一片冰凉黏腻。

“刚刚叫你怎么不回答?”

【你什么时候叫我了?】

她沉默一瞬,视线缓缓扫过空荡荡的腕间。

果然,不是错觉。

系统为了避免过多的干涉,其实很少与她交流,可即便甚少联系,崔锦之在冥冥之中也能感受到系统的存在。

但今日带上那个手绳的那一刻,一股头皮发麻的感受瞬间淹没过她的身体,仿佛和系统的连接突然断开。

而此刻系统的反应果然验证了崔锦之的猜想。

系统却以为她用沉默表达着无语,还在脑海中不住地嚷嚷着:

【我们可是百万级响应,你只需要心神微动,便能唤出我!你刚才绝对没喊我!】

崔锦之揉揉眉心,没理会这关键时候派不上用场,平时只会咋咋呼呼的系统。

她下意识地选择将此事咽进肚子里。

系统第一次对任务下达近乎强制性的命令,就是因为祁宥。

虽说它装死没解释为什么,但崔锦之大概也猜得出来——他们在尽力避免祁宥出事。

只要不阻碍自己完成任务,她也懒得深究,不过这一次祁宥却突然拿出这样一根手绳。

崔锦之全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猜到了自己背后有系统?

不对,丞相下意识扼住自己的手腕,她和祁宥朝夕相对了六七年,他对于崔锦之身上的病痛总是在意的不行,生怕她哪天就悄无声息地没了。要是祁宥真知道她随时都能从这个世界脱离出去,不得气的生撕了自己吗?

崔锦之定下心神,想起少年闷闷地从她手中夺走这东西的举动,一时间倒真拿不准他到底在想什么了。

这手绳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

如果真的有东西能轻易断开她和系统的连接……

她喉咙发干,想到自己的一些同事莫名其妙地困在某一个世界无法回来,第一次对这个任务世界产生了无法掌控的感觉,紧紧掐了掐自己的虎口,疼痛让崔锦之很快平静下来。

但现在还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丞相站在四方天地的庭院中,突然抬起头朝着那朱墙碧瓦的皇宫望过去,飞檐四角翘伸,让人心生压抑。

太阳西沉至天边,光线越来越暗,先前还绚烂壮丽的霞光全部没入地平线,只剩下暮色模糊一片。

终究还是落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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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烟袅袅舒人心神,炉火也散发着阵阵温暖,本该是惬意到了极致。

可政事堂中正吵得不可开交,吵得人脑仁都发疼。

“如今本就战事告急,申蔡二州的伤亡情况还不知如何,再将牵扯科举一案的官员苛以重刑,天下人会怎么看!”

“科举舞弊乃朝廷丑闻!本就是薛成益贪赃枉法,如今薛怀忠竟敢起兵谋反,若不严惩,如何正天下律令!”

祁旭冷眼看着他们争吵了好一会,突然开口打断众人:“薛贼胆大妄为,竟敢称祁邵为潜龙,如此悖逆狂妄之举,非正法不足儆在位。”

王宾鸿亦冷声附和道:“旁人先暂且不提,这薛成益乃逆贼之父,若不将其诛杀,不就是告诉天下人,陛下软弱可欺吗?”

新任内阁大学士陈峙皱起眉,“虽大燕要与薛贼开展,但局势到底如何谁人也无法预料,留住薛家人的命,若逆贼真兵临城下了,还可用他们谈判。”

“呵。”王宾鸿嗤笑一声,“陈大人这才刚当上内阁大学士,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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