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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节

 

地面上的小少年胸膛微微起伏着,低咳了几声,似一具毫无生机的尸体。

“……咱们是不是太过了?毕竟是个皇子,要是日后……”一个小太监迟疑地开口。

“呸!什么狗屁皇子!在冷宫呆了八年,你瞧陛下提起过他吗!”年长的太监往地面吐了口唾沫,不屑道:“今儿个就算他死了,报到陛下面前,也只怕陛下道一句晦气!”

他不耐烦地看了眼那小少年,一拂袖,骂骂咧咧地走了。

房间又重归一片死寂,良久,躺在地面上的少年才半掀开眼帘,迟钝地转了转眼珠,视线缓慢地扫过周围,平静地从崔锦之的身上掠过。

他撑着酸痛的手腕面无表情地从地面上站起来,一瘸一拐地向外走去。

崔锦之就跟在他的身后,心头微微发涩。

这是……祁宥小时候?

不知道为何,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意外到了这个地方,周围的人也仿佛看不见她一般。

崔锦之还有些轻微的头晕,猜测她可能是意外穿过了时间裂缝,看到了不同时间节点下的人和事。

也不知道自己的突然消失,会不会吓到祁宥。

虽然她如今留在了这个世界,可当初的离开让祁宥心有余悸,自她回来后,少年便日日夜夜地黏在她身边,不肯轻易离开。

在来到这里的前夜,崔锦之睡得沉了,可祁宥却猛地从噩梦中惊醒,他慌乱地握住身侧之人微凉的手,小心翼翼地叫醒她,让她别再睡了。

怕她再也睁不开眼睛。

少年的目光湿润慌乱,又带着沉甸甸的重量。

崔锦之伸出手,轻轻环住他,头靠在少年的身上,希望能够安抚他。

祁宥温顺地任由崔锦之抱着他,尽力放缓自己的呼吸,可微微颤抖的气息还是暴露了他心底的恐惧。

春日的夜晚仍旧泛着寒凉,他们紧紧相拥在一起,祁宥的眼眶微微湿润,拼命感受着手臂上源源不断的暖意,总觉得又回到了她消失的那夜。

怀里的人浑身冰凉,无能为力的痛楚似潮水一般顷刻间将他淹没,少年的心口仿佛被人无声地捏紧,温热的液体一滴滴滚落下来。

崔锦之明白他的忧惧,只是还没等自己想出方法来安慰他,一眨眼,又来到了过去。

丞相有些头疼地闭了闭眼,跟着身前的小少年一路回了望舒宫。

昔日辉煌的宫殿早在八年的时光里变得破败不堪,庭院中杂草丛生,四处结着厚厚的蛛网。

小祁宥从怀中珍重地掏出方才藏好的馒头,用油纸垫着,小心翼翼地放在一间厢房外,轻轻扣了扣房门,才回了自己的房间。

崔锦之仍旧在他身后不远不近地缀着,只见小少年进了房间,抓起桌上还带着豁口的碗,咕噜咕噜给自己灌了一大碗凉水,然后上了床,拥着陈旧湿冷的被衾,沉沉地睡了过去。

崔锦之在他的床边坐下,温柔地注视小少年安静的面容。

他面容消瘦,皮肤也有些苍白,乖巧地蜷缩成一团,额前几缕碎发凌乱地交错在一起,遮挡住少年好看的眉眼。

崔锦之忍不住伸出手,想要为他理一理发丝,却意外穿过了小少年的身体。

手指在触碰到人的那一刻变得虚无起来,又在她收回手时恢复原状,崔锦之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指尖,思索着如今的局面。

她也是第一次遇上时间裂缝的情况,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在这个地方呆多久,也不知道如何才能回去。

更糟糕的是,如今谁也看不见她。

崔锦之叹了口气,视线重新落在小少年的身上,才发觉他眉头不知何时已死死地拧起,面容潮红,气息混乱而急促,显然是发热了。

丞相心头慌乱起来,想要为他做点什么,可她根本碰不到人,只能一声声唤着他:“殿下!殿下,快醒醒!”

可小祁宥早已烧得意识模糊,哪里能够醒来,他蜷缩在湿冷的床铺上,浑身滚烫地发抖。

崔锦之却在这时意外碰到了木桌,将桌上的瓷碗撞了个仰倒,她立刻反应过来,自己似乎能够碰到这些死物,连忙从这件破败的屋子翻出一块还算干净的白布,用冷水打湿后贴在祁宥的额头上。

刺骨的凉意划过额头,缓解了身体的躁意,小祁宥紧皱的眉头慢慢放松下来,发丝早就被细汗打湿,白日里被人殴打的疼痛仿佛同高烧商量好似的,在这一刻齐齐发作。

他从喉咙里挤出一声无意识的痛哼,慢吞吞将自己蜷缩地更小。

仿佛早就习惯了。

崔锦之默默地守了他一整夜,帕子被小少年的体温烘得热了,就用凉水再浸泡一会重新换上,直到他的呼吸变得绵长而稳定,崔锦之总算是放下心来。

祁宥醒来时,已是天光大亮,身子依旧酸软无力,可到底没再发热了,他扯了扯后背黏腻冰凉的衣裳,脑子还有些迷蒙。

用力摁住饿得发疼的胃,小少年手脚并用,试图给自己换一身衣裳,他刚抓起衣衫的下摆,却蓦地停在了半路,骇然地瞪大了眼睛。

——不远处的木盆,一方白布正上下浸透着冷水,而后自己悬浮在半空,拧成条状,水珠滴滴答答地落下来。

崔锦之本背对着人,正洗着昨夜用过的帕子,刚一转过身,便瞧见小少年不知何时已坐在了床上,瞳孔微缩着看向她。

“你看得见我?”她下意识开口。

猝不及防地听见了一个声音,小祁宥更加惊诧,他强装镇定,手臂却悄悄地伸到枕头下,握紧了那块早被他磨得锋利的石头。

崔锦之不确定他到底看不看得见自己,只瞧见小少年一副仿佛炸了毛的警惕模样,便尽力放软声线,温和道:“你别怕……我不会害你的。”

少年的手握得更紧,仿佛下一刻就能暴起伤人。

“昨夜你高热不退,若我想害你,你早就没命了。”崔锦之循循善诱,“况且,我根本碰不到你。”

她晃了晃手里的白帕,“我只能碰到这些东西。”

少年还是一副警惕防备的模样,看得崔锦之有些头疼。

看他如今年岁不大的样子,自出生便在冷宫,母妃是南诏人,也不知祁宥这时候能不能听懂中原话。

正当崔锦之在脑海中搜索着南诏的语言时,小少年却冷不丁地开口问道:“你……是鬼神?”

他的中原话说得意外的好,只不过可能是昨夜高烧的缘故,此刻嘶哑得厉害。

崔锦之一愣,很快反应过来,“不小心迷了路的孤魂野鬼罢了,我也不知道为何就到了这里。不过你放心,待我找到方法后,一定会尽快离开。”

少年没再吭声,只是将掌心的石子不着痕迹地推了回去,他低下头,黑发垂落下来,遮住了他苍白的面容。

“你、你能出去吗?我想换一身衣物。”小祁宥捏了捏衣角,结结巴巴地开口。

崔锦之忍住笑,丢下那张帕子,转身出去了。

破旧的木门嘎吱一声打开又合上,祁宥绷紧的身子悄悄放松下来,他飞快地从木箱里翻出一身陈旧的衣袍给自己换好,才别捏着对门外小声说了句,“……我换好了。”

小祁宥的心底倒真没对这个自称是鬼怪的人有丁点儿的害怕之情。

就像她所说的那样,昨夜他烧得神志不清,若真想害他,早就下手了。

更何况,这个年纪的小孩正是对鬼神志怪一类感兴趣的时候。

崔锦之觉得还尚未重生的小狼崽可太好哄了,但心头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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