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
——他们根本不知道师父、师叔连起手来,到底有多强。
只要师父、师叔在真武祠,只要他们收到了消息。
秋石的眼神缓缓转动,看向了前方的那一片屋顶。
在他的眼睛里面,那黑色的屋顶,空空如也,只有瓦片和月光。
但他心里很清楚,其实就在此时此刻,就在那屋顶上面,一双双戏谑的目光,正在打量他们师兄弟三人。
就像是看着蚯蚓被串上鱼钩之后的挣扎。
事实上,那五个人现在确实站在屋顶等着。
文老板穿着老旧灰色儒袍,头发花白,用两根细杆毛笔做发簪,老神在在的把双手拢在袖子里,抬头望月色。
“老头子这个局,从正午延伸到现在,所谓子不过午,午不过子,到子时的时候,就要难以为继了,罗师爷,你当真还要再等下去吗?”
“再等等。”
罗师爷手上拄着一根四棱短杖,老到满脸都是褶子,眯着眼的时候,几乎分不清哪里是眼睛,哪里是皱纹。
“文老板你放心,能到这里来的只会是小辈,你就算拖到子时撤了幻术,只凭他们三个,也足以把这群小家伙一锅端了。”
文老板鼻腔里哼了一声,算是回应。
赵千牛手拿钢刀晃了晃:“我倒是想会会那个九鹤,听说当年五府水盗那一战,他可是大出风头。”
罗师爷只是笑着:“那个牛鼻子可不能让给你,你要是真有兴趣,不妨去试试那个真武祠大弟子藏着掖着的那一剑。我看一个时辰前,他那一剑,有可能把你们某一人拼成重伤,可拖到现在,最多只能用命换你们的轻伤了。”
赵千牛跃跃欲试。
文老板猛的转头看向老宅正门那边:“终于来了,呵呵呵,看你们能在老头子的局里走出几步。”
随着他这一句话落下去,整个老宅里面的各处光影都浮动起来。
地上的水面微妙的倾斜着,变化角度,一处处院墙,一栋栋屋舍,大堂,后院,每一个地方的景物,都被拉出了一片片相同的幻景。
同样的景致,却被调换方位,重排格局,这个时候,就算是有一百个人同时闯进这座宅子里来,也会看到一百个截然不同的宅院。
文老板,真名不详,十五年前事发,以风水局造幻术,亵玩七十三户人家,一百零二人性情大变,九十三人自尽,三十七人痴傻。
但进来的不是人。
大板车撞塌了老宅正门,带着千百点火星闯入前院,推车的人双臂一抬,整架板车连带上面一千多斤的东西全被掀飞出去,四散狂射。
下一刻,爆裂声连绵千百次。
火树银花,灿烂满天。
拈起刀子杀气清
大明军中的神火飞鸦、连子铳、虎蹲炮之类的东西,别说是知府的亲家,就是知府本人,仓促间也是弄不来的,但烟花爆竹,凭刘家的人脉关系,知会了县令之后,倒是可以弄来不少。
也是因为七月半快到了,南洋这里的习俗,要到坟上去烧纸,祭祖先,宗族间团聚放鞭炮,现在正是存货多的时候,一下子弄来一千多斤。
秋笛在老宅外面,拿他的法镜模糊感应了他三个师兄的位置,有九成把握是在后院。
关洛阳就选了从正门直冲。
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天上次第炸开的烟花,有小部分掉在水里没来得及炸,但有些掉在水里之后,依旧连声爆炸开来,水花迭起。
处处火光、硝烟、水响,好大的动静。
但其实,关洛阳是把整个板车上的这些烟花爆竹掀翻出去、抖散开来的,不但散射到整个院子,甚至还落到了大堂的屋顶上。
这种密度,或许能炸到普通人重伤,对有些身手、又懂法术的人来说,却最多算是有点小麻烦。
屋顶上的几人各施手段,或闪或挡。
赵千牛钢刀一舞,没一个烟花近得了身。
文老板侧身挥袖扫了两下,打落了几枚爆竹。
即使到了这个时候,他依然维持着风水幻术,外面的人看不到屋顶上的人。
可就在看见那几枚爆竹被自己改变了轨迹,跌向一边的时候,他脑子里像是有一点明光闪过。
“嗯?”
堂前满院烟火炸散之间,忽然爆起了一道最大的水花,轰哗向前。
关洛阳重脚连步踏地,地上的水还来不及合拢,就被他后续的步伐劈开,整个身子几踏之间蓄势发力,从院子中间嗖的一下就上了屋顶。
一刀出鞘。
秋笛的八卦铜镜这个时候,牢牢绑在他左手手腕内侧,镜面冰冷并未发热,眼前这些看不见的人,不是同门。
咻!
破邪的古刀在眼前发出一声尖啸,像是斜着斩开了一层虚假的幕布,顺便切开了藏在幕后的那个老头身体。
关洛阳侧身弓步移位,古刀的刀锋刚好跟赵千牛的钢刀拼上,刀刃相抵,碰出一串火光。
文老板看着那边两刀相拼,感受到斜着掠过身体的那股冷意,变成了热意。
鲜血喷薄而出,尸体倒落时,分成了两截。
血色在屋顶上蔓延开来的时候,那边双刀惊险遮拦,逆向挥斩,间不容发中已经对拼了十几次。
这样拼刀,是最伤刀刃的做法,一般的刀这么拼上十几下,基本也就废了。
关洛阳和赵千牛都是用刀的行家,要是平时,绝不肯这样浪费自己的刀锋。
但他们两个这个时候靠的太近,又都惊讶于对方挥刀的速度,除了高强度的连续对砍硬拼之外,竟然没有任何机会变换风格。
火星四溅,铿锵爆鸣。
关洛阳察觉脊背微寒,忙将胸腹一振,吐气开声,刀身偏转。
当!!!!
两把刀劈在一起,赵千牛虎口震出鲜红的血,眼看着自己的刀断裂开来,对面那把刀劈在了自己脖子上。
他的钢刀不是被斩断的,而是被砸断的。
关洛阳用的是刀背。
刚才那一瞬间突然加力,如果刀锋拼刀锋,可能关洛阳的刀也会一起崩断,但用刀背,可就不一样了。
靠着练气大成的爆发,他用刀背崩断对面的钢刀之后,从对方脖梗劈下去,砸断赵千牛粗大的锁骨,卡在断骨之间。
关洛阳刀都来不及抽,侧身一闪。
笃,噗,嗤!
三根铁签子擦身而过,钉在赵千牛身上,一根刺进脸上的骨头,一根穿肺,一根穿肠。
关洛阳退到屋顶一角,半侧身看过来。
他这时候才有空细看屋顶上一共有多少人。
除了刚才砍死那两个,还有一个提杖老头,一个身边蹲着小猴子的斗笠蒙面怪客,一个指缝里夹满了铁签子的瘦小青年。
罗师爷一双细缝老眼猛的瞪大了一下,就算又重新压回去,眼睛还是显得比之前大一些。
“你是什么人?”
他心中震怒:哪儿来的这么个杀胚?!!
一个瞬间,他就能肯定,这绝不是奉诏真武祠的人。
那些道士打妖怪斗小鬼,平生的战斗也绝不算少了。
可驱邪是驱邪,杀人是杀人,绝不能混为一谈。
就算是九鹤那种参与过围剿水盗,见过大场面的道士,也不可能有这种见人就杀的杀气。
情况不明,正道失陷,九鹤即使同样能感应到那些小道士的大致方位,仍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