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节
这两派义不容辞,联结武林正道,尽邀宗师高手,随军远征魔教。
在茫茫群山,万千洞窟险地之间,不知道发生过多少血战,以魔教教众,六诏兵马,竟然与大唐精兵、正道群英僵持半年。
后来,因名将韩文公,排兵布计,劝说诱使六诏中的南诏国,弃暗投明,倒戈一击,使魔教后方大乱,这才把魔教逼到绝境。
从此西南平定,六诏之中,仅余南诏壮大,向大唐俯首称臣。
从开元年间到至元今夕,这四十年以来,这是最值得市井谈论的一场大胜。
陈守正说罢,又仔细展平手上粗布,道:“但这火罗道再发展下去,只怕也隐隐要有魔教的气象了。”
“韩文公……”
安非鱼神情微动,忽然上前拿回那些供词,就着陈守正看到的那一张,又往后翻过三张,手指从第一行捋下来,猛然停顿,指头一敲。
“果然。”
陈守正凑过来一看,霎时动容惊怒。
那一行写着——教中南方尊使,四月前将杀韩文公!
卜算子
街楼巷陌,秩序井然,小雨之后,天色青如翡翠。
孟王侯从八角飞檐高楼的第七层,凭栏俯瞰,人群如蚁,喧嚷叫卖,往来驻足。
祛霜楼,是这座城池之中最负盛名的酒楼,尤其以“杏仙酒”闻名,据说每一坛酒都要酿造十年以上,酒色稠如糖浆,带着似有若无的花香,只在每年的三月出售一百五十坛,一杯下肚,可以三日不寒。
就算是据此近百里之外的那座东都洛阳城里,每年三月,也早早有人慕名而来,只为一尝这久负盛名的美酒。
而能够包下袪霜楼的第七层,在这里品酒观景,那确实是就连洛阳城里的一些王侯后人都要钦佩赞赏的排场。
孟王侯的外袍上,金线压边,金缕刺绣的枝蔓花纹盘卷遍布,衣裳分明轻薄,却带着不同于一般衣料的钝重感,更有玉带束腰,紫金冠束发,墨色美鬓。
即使左边刀削似的浓眉之上,那一块青色胎记占了小半边额头,也无损他尊贵深沉的气度。
只不过这个名带王侯,又有着王侯气派的人,却没有半点挂在朝廷里的身份,倒是在江湖上有一道赫赫凶名——他正是火罗道的南方尊使。
“春寒料峭,孟兄既然一掷千金包下了这里,为什么不在这里享受暖炉美酒,非要在那栏杆边,受那小雨之后的湿气冷风呢?”
典雅而不失华贵的楼宇厅室之间,无声无息的多了一个算命先生打扮的人。
这人头顶方巾,布衣芒鞋,右肩上挂了一个青布的搭裢,看似是长方形的布条,两端各有一个口袋,一边挂在身前,一边挂在身后。
他自顾自的在一张矮桌后入座,安坐在软垫之上,把搭裢取下,那口袋里尽是些算筹、龟甲、铜钱、笔砚。
孟王侯转身看他:“卜算子,我身负重任,本来这两天就该动手了,你让人传来紧急密报,劝我暂缓,要相约一见,到底是为了什么?”
卜算子哈出一口白气,搓了搓手,直接拿起旁边小火炉上温着的酒壶,为自己倒了一杯,道:“韩文公十年前立下大功,号称寒门第一名将,老奸巨猾,不可小觑啊。”
“哼,一个已经致仕数年的糟老头子罢了。”
孟王侯说道,“名将,名将,也要有将有兵,才得以施展,如今的他,最多算是一个年老体衰,不知道还存有几分悍勇的一流武夫。”
“纵使如此,我也不曾轻视了他,我带来三名护法,又派遣教内势力,多方调度,将铁衣堂洛阳分堂的几个有威胁的人物诱出,或是半路杀了,或是骗往远处。”
“将他孤立至此,我再动手,可保万无一失。”
如今天下正道之中,名望最高的无过于老君山和少林寺,但是真正势力最雄浑、门徒之数最多的,却绝对是铁衣堂。
铁衣堂最早的时候,不过是大唐贞观年间一群老兵组建起来的一个松散门派,大唐的徭役是二十一岁从军,五十一岁退伍,农忙时种地,农闲时吐纳练功,如果经历过大战的话,则满十年就可以退伍。有些在军中习武练功的老将老卒,退伍之后依然精力旺盛,雄心不衰,就立起了这么一面旗帜,也做些类似镖局的生意。
这些人的家世背景或许不深,但能向官面上寻得的人际关系绝对不少,后来就渐渐壮大,连朝廷也有意扶持,有了“天下镖局都领袖”的名号,甚至有一些不曾致仕的将官,都能直接在铁衣堂中挂名任职。
十年前的西南之战里,正道这方面的五位宗师级人物,就有一位,是当时的铁衣堂总堂主、庄国公,苏刑。
虽说,如今的铁衣堂已经没有宗师级的高手坐镇,但势力依旧不可小觑。
韩文公辞官归隐之后,权势自然大不如前,但名望关系到底还在,两个儿子,也都在长安任职,铁衣堂的洛阳分堂,对他很是重视,曾分出一些高手,轮流值守在这座城中,好照顾韩家。
孟王侯先谋划解决掉了这些阻碍,才准备动手,不可谓不谨慎。
“可惜世事万变,天意难测,偏偏又出了变故。”
卜算子淡淡说着,喝了口酒,不仅喜上眉梢,捻须赞道,“果然好酒啊。”
孟王侯不喜欢他这算命骗人算多了,总喜欢卖点关子的毛病,只顾道:“什么变故,说完再喝。”
“唉,我可是风尘仆仆日夜兼程赶来相助,只喝了一杯酒,还要受你冷言冷语。”
卜算子话虽这么说,手上已停杯,“这事还要从秋如醉说起,她前一阵子借助那面玉镜感应,察觉到庐山派将寻得对她有威胁的宝物,就派了杨继昌、范可怜、康复来三人去解决这件事情。”
“没想到庐山派的陈守正寻到的那间道观里面,居然有三个年纪轻轻的一流高手,措不及防之下,坑杀了杨、康二人,擒拿了范可怜。”
“负责乔装改扮、收集情报的随行弟子,把这个消息传回来之后,教内本来准备营救,因为秋如醉不在,所以由我负责,但是,就在我调集人手的时候,又一则消息传了过来。”
说到这里,卜算子脸上似乎流露出少许惋惜之色,“随行弟子的原则是不能现身,不去接触,所以是轮番以不同身份、普通百姓的方式在周边查看,可是因为第二天一整天道观里都没有动静,他们就设法让一些小孩过去试探。”
“道观里已经人去楼空。”
这段话听起来平常,但孟王侯几乎在瞬息之间,就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道观的人在监察之下突然消失,必定是有意施展一流高手的身手,带人离开。而他们会这么做,就表示他们已经知道了火罗道随行弟子的存在。
大约是因为一时间找不出这些随行弟子的身份,又不愿意浪费时间,所以采用这种方式,摆脱监察。
可是,火罗道随行弟子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机密。
道观之人会知道这桩事,肯定是范可怜吐露的,换言之,范可怜也会招出所有他知道的,关于火罗道的事情。
卜算子脸上的惋惜之色,正是为范可怜而来。
孟王侯哂笑一声:“居然能这么快让范可怜招供,你说的那道观之人,怕不是跟朝廷有关。”
“很有可能。”卜算子点头道,“出师多年,武功大成,甚至三个人都胜过了他们的师父,却又在江湖上名声不显,确实像是入了官府,磨砺出来的。”
孟王侯道:“所以你觉得,他们已经知道了我要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