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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连连答应,说她康復了去家里看她。一秒都没多待,怕巨大的疼痛扯破她的坚强面具,把她狼狈的一面暴露在我面前。
主任要去沈槿家里拿日用品,顺路捎我回家。
“我以为你会死缠烂打的陪护上一夜。”我和主任在地下停车场找车时候,她说。
“麻药劲没过,她说话嘴都是麻的,一会儿疼劲上来她一定会疼得哭都没力气,我猜她不想让咱们看见……先保住她面子,等她好了再见她也不迟。”
“沈槿没白疼你。你为人考虑这点和她也像。”
“相处久了不知不觉学了她身上的优点吧。”我这种家庭长大的孩子本身也不能隻考虑自己,和她在一起考虑事情更加周全。
“沈槿她要面子的,上学时候成绩数一数二,工作了也还是拔尖儿。我何德何能跟她做朋友……年轻时候有眼光啰!”
主任絮絮叨叨讲了一堆事。比如沈槿大学时候参与动物保护组织,每周坚持不懈在臭气熏天的笼子里照顾猫狗,有次捡一隻流浪的小奶牛,但她老公猫毛过敏,她隻好放弃,后来小奶牛得了猫瘟死了,她自责了好一阵;沈槿大学时生活费基本都是自己做兼职赚来的,放假也很少休息,为生活奔波学习成绩还名列前茅,拿奖学金改善生活。主任父母也喜欢沈槿,上学时过年会邀请她来家里吃饺子。
沈槿真的是特别好的人……她对小动物都温柔,自己也努力争气,她本可以有平顺的人生,偏偏因为沾了男人无数次倒霉。
我对主任的碎碎念做出回应,“要是我早生就好了。我是爷爷的孩子的话,娶她年纪正好。”
主任从后视镜里捕捉到我的失落,“景枫,十多年过去了,你怎么还想着娶小槿?因为童言无忌太可爱我一直记得这件事。”
“人长大,读书多,是该不再天真了。可我书都没读完,再幼稚一阵吧。”
盏盏照归人
主任建议我最好一周之后再去看沈槿,那时候她已经出院回家待了几天,身体不会过于虚弱,也有精力和我聊天。
到家早就过了门禁时间,爷爷罚我在门口站着不许进屋。沈槿生病毕竟是她的隐私,我向来边界感分明,站到脚酸也没拿她做理由开脱。
这七天比一辈子要长。我想到她时心会迅速脱水皱成一团,无论如何也不能摊平所有褶皱恢復原样。
太阳落山,夜幕降临,气温陡降。走在室外,寒风如刀,把我按在冰雪的砧板上反覆劈剁,劈碎坚强的外壳,直到露出暗藏关心的横截面。我忍不住打开手机给她发消息,“你身体好点了吗?”
我知道她极可能连手机都拿不起来,更不用说打字了,因此做好了她不会回復我的心理准备。隔了一天竟收到了回復:“好多了。勿念。”如此简洁定是她摸索敲出的。我再回復的话她又该牵扯精力了,聊天框最后的消息停留在这五个字。
除去她我的生活平静到乏味,不过是秦臻换了女朋友,顾千阳约我出去玩被我以没心情婉拒——他哭天抢地跑去李荀那问我为什么心情不好,李荀说:“因为冬天也不是万物复苏的季节。”
我:“你的借口随时间而推移是吧?”
李荀:“反正你在沈老师旁边才真的复苏。”
我拿写假期作业麻痹自己正如吃止疼片,耐药性随着完成作业的数量而增强。第六天除了数学作业都写完了。我准备睡个午觉再发消息给沈槿询问情况。
梦里出现了我的幼年形态,哭得可怜兮兮,胖乎乎的手拉我的衣角恳求我:“你帮我留住她,求你了。”
“我要是有这个本事也不会让她遭今天的罪。”
“没有她你过得什么日子你忘了吗?你不想好也没关系,以后的人生就这样惨下去吧!”
看着天真可爱的小姑娘竟然诅咒我,我已经很惨了还要持续多久?梦里的胸闷精准地传递到现实,我被这股气憋醒,惊恐睁眼,浑身是汗地盯着天花板回神。我安慰自己,是心事重导致的噩梦,暖气太热导致的胸闷,才不会噩梦成真。
本来想发消息给沈槿,在噩梦的效果之下我选择了打电话。
这是我把她号码存进手机里后第一次拨给她。
等待音嘟了两声后电话被接起,我有一瞬间担心接电话的是别人,犹豫着开口:“我是黎景枫,我找沈老师……”
“我知道是你呀。”是沈槿本人接的电话,声音温柔中听不出虚弱,我紧张的心情缓解不少。
“你出院了吗?恢復的好点了吗?”
“我回家了,不用担心。谢谢你一直挂念着我。”
“唔,那个,明天我想去你家看看你,你方便吗?”我和她打电话不是连续问句就是结巴,要命。
电话那边笑了两声,听得出我的笨拙又逗她发笑了。“这么小心翼翼干嘛。方便的,随时来,我哪儿也不去。”
“不用为了等我推掉其他事的。”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我也动弹不了呢。”
是我对病情了解不深入且自作多情了,我说:“那明天见!”
“明天你来路上小心。”她永远贴心,叫我注意安全。
第二天我拎着果篮缠着哥开车送我去沈槿家的样子很狼狈。他被我烦得不行,最后答应送我,说到:“怎么非去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