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喧嚣声中,面满春风的新郎官从花轿上迎下了身着凤冠霞帔却仍遮不住婀娜身段的新娘,新郎洒了喜糖与铜钱,新娘跨过火盆由喜娘牵引着踏入了仪门。
天下多少女子的一生,才由此刚刚开始。陆沉之记起娘亲曾说过,爹爹教她如何练枪不打紧,重要的是日后一定要嫁个好人家,不然练成了枪仙又如何?江湖上那些名动四方的女侠到最后还是都嫁做了人妇?
李长安忽然转身道:“走吧,热闹也凑完了,喜酒也……”
陆沉之抽回思绪,刚转过半个身,就见李长安停在了原地,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不远处站着两个女子,正是方才胭脂铺子遇见的“秦家小姐”主仆。
“喜酒也说不准能凑上一凑。”
陆沉之尚未来得及阻拦,李长安已扬起
笑脸大步流星的朝那主仆二人而去。陆沉之定在原地,打心底不愿跟上去丢这个人。
显然,这位秦家小姐心情欠奉对迎面走来的李长安视而不见。李长安倒也不在意,扭头与她一同望向那座热闹非凡的庭院,恰好此时庭院内传来一声悠长的“一拜天地”。
“若是与我一同长大的亲姐姐也因此迫不得已嫁给了不喜欢的人,我也不畅快。”
李长安好似没头没脑的道了一句,回头再看向秦家小姐时,她与她四目相对,神色极为隐忍。李长安提了提手中的胭脂,笑道:“不如我请小姐一杯解千愁?”
秦家小姐倒是意外的爽快,沉吟片刻后道:“带路。”
饶是如陆沉之这般眼界浅薄的人,当下也猜的出这位秦家小姐的身份。只是不曾想,竟也被李长安一两句话就忽悠到了她们下榻处?
为了避嫌,李长安趁小二不注意时将人带入了房内,而后又亲自下楼要了两坛打叶竹与下酒小菜。陆沉之自是不愿与她同流合污,自顾自倒了一碗酒,敬过秦家小姐后提了枪便出门了。
秦家小姐看着面前的酒碗,有些发愣,失笑道:“我倒是头一回这么饮酒,陆姑娘当真豪爽。”
李长安拎起酒坛将两个空碗倒满,一旁一直恪守己任的丫鬟终于忍不住开腔道:“小姐,不能这么喝!”
李长安把碗推到她家小姐面前,笑道:“不这么喝,你家小姐今夜怎睡的酣畅?”
丫鬟恶狠狠瞪了她一眼,就听她家小姐道:“无妨。”
李长安得意洋洋的朝丫鬟使了眼神,气的丫鬟撇嘴扭过头去不再看她。李长安暗自啧啧了两声,这祁连山庄不愧是百年世阀,连个小丫鬟也教的极有素养。
嘴上说着无妨,实则犹豫不决的秦家小姐盯着酒碗看了半晌。李长安端起碗,与她撞了个杯,二话不说扬起头饮了个干净。秦家小姐备受鼓舞,终于端起碗,在丫鬟担忧的目光中喝了一大口。
不出意料,这一口呛的满脸通红。
李长安仿佛瞧不见丫鬟投来的眼刀,又给自己倒满了一碗,缓缓道:“还不知小姐名讳。”
“秦……咳咳……”
“小姐!”
“秦归羡。”
李长安端起酒碗,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艳阳天,笑道:“不瞒秦小姐,以前我饮酒也讲究个一二,非好酒不饮,非好器不碰,可自从与人喝过这一碗酒后方知其中滋味无穷。喝酒嘛,无非是图个痛快,推杯换盏不叫喝酒,那是逢场作戏虚与委蛇。你我萍水相逢一场,无需在意旁的,眼下虽天色尚早,也无大雪,不知可请姑娘再饮一杯无?”
身为祁连山庄二小姐,秦归羡何时输过阵仗,即便李长安此番话听上去很有道理好似在有意安慰她给她找个酗酒的由头,但秦归羡仍是端起了酒碗,平静道:“请。”
一个时辰后,陆沉之回来了,她才走到门前,就听屋子里传出不知是谁的嗓门,在大喊:“小二,上酒!”
她沉着脸,推开门,眼前的一幕令她无比震惊。
李长安悠然自得的喝着酒,脸上看不出丝毫异样。可对面秦家小姐主仆二人,莫说那个已醉的一塌糊涂的秦归羡,就连丫鬟都抱着酒坛在打嗝,而方才那一声吼,正是这小丫鬟吼出来的。
陆沉之赶忙反手关上了门,拿眼神询问罪魁祸首。
李长安无奈失笑道:“这可怨不得我,我不过是抛砖引玉罢了,好歹也是个小宗师竟能醉成这般模样。”
陆沉之眼神如刀,质问道:“这下如何能送回去?”
李长安喝了口酒,不以为意,“送不回去就在这儿住下,反正她有银子。”
陆沉之铁青着脸唤了小二来,吓的小二战战兢
兢的在隔壁开了间上房,连秦归羡的影子都没瞧见就被轰下了楼。安置主仆二人时陆沉之未让李长安插手,李长安也乐得如此,拎着酒坛倚在窗边看她忙活。
待陆沉之返回屋内,李长安已喝完了一坛酒,自顾自的道:“听闻那郡守的长公子虽样貌一表人才,却是个猪狗不如的禽兽,最喜好强抢那些年纪刚满二八的小姑娘,这黑水郡被他破过瓜的女子数之不尽,且名声传出去也难嫁人妇。但碍于郡守大人的淫/威,私下里又会给与一笔数目不小的银子做为安抚,多数女子忍气吞声不是远走他乡便是上吊自尽,甚至到后来,有些贪图钱财的父母会将自己的女儿明码标价亲自送上门给人糟蹋。”
陆沉之看着她,默不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