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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长安倚在窗边,今夜月色皎洁,城中夜景似铺洒了一层大雪般银装素裹。
“待那臭道士出关,怕是要入冬了。”
李长安盯着手中的瓷碗,里头有一轮明月,轻轻晃荡月色便荡漾开来,她轻笑道:“加起来快两百来岁的人了,年少时没吵吵个够,临死前还得吵上一架,若是又吵个几天几夜,还让不让这些人回家过年关?”
她仰头饮尽碗中酒,长叹了一声。
那年在五陀山下,小和尚站在一个姑娘面前红着脸,说要修出无上佛法烧出舍利子给那姑娘买胭脂。小道士在旁打趣,对那姑娘说他是修道之人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也比出家人有银子,烧不出舍利子也能给她买胭脂。小和尚嘴笨,骂不过小道士,最后那小姑娘甩了两人一耳光扬长而去。
小和尚气哭了。
小道士顶多骂他两句臭和尚,小姑娘却骂他是个花和尚。
李长安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那小姑娘的模样她是记不得了,但那年上五陀山时她仍记得小和尚在瞧见她身后跟着的小姑娘时一副欲要杀生的表情。
那一年,他们三人年岁相当。
小道士已是武当玉柱,小和尚与寺里的大讲僧已平起平坐,李长安才刚刚握剑。
“李长安,你怎还笑的出来?”
李长安淡淡瞥了一眼不知何时出现在窗旁的虚无身影,神意出窍,远道而来。
她不咸不淡的道:“恭喜道长入得地仙。”
即便只是一抹虚无缥缈的影子,仍看得出本尊凌驾于众生之上的仙人气度。分明年近百岁的高龄,眉发仍旧乌黑。
李长安把玩着手中空碗,换了个更懒散的姿势,自顾自道:“也无甚恭喜的,你这是第几回跻身地仙了?这一世怎晚了这么些年?”
仙人似有些不悦,生硬道:“尚未到时机罢了。”
李长安笑了,“在等那和尚?”
仙人冷哼一声,道:“休要提那秃驴,当年若不是他拦在山下贫道岂会容你逃出北雍!本该在六十年前便了却的恩怨,偏偏要耗到油尽灯枯。”
李长安善意道:“道长,修道之人莫要乱了心境,不妥。”
仙人沉默半晌,轻声叹息。
一甲子前,便有一个书生谶言道,“天师着式微,武当兴百年”。这些年,天师府虽已呈云雾之盛,但仍有一搏之力。比起修出尘之道的武当山,入世道的天师府显然更得女帝欢心。武当玉柱许无生斩龙于小重山,长安城也仅是传了一道嘉奖的圣旨。只不过以表慎重,这道微不足道的黄纸由二公主殿下亲自送达,且赶在眼下这个时机。
李长安兀自笑道:“当年道长虽不曾出手,但门下弟子却倾巢而出,趁着这次咱们不妨好好算算旧帐。反正你二人吵来吵去,我也早都听腻味了。”
仙人负手悬空,衣摆无风自杨,仿佛随时飞升而去。
“武当乃我一手创建,不论兴旺与否,我吕玄嚣自当穷其一生。你我之间不必多言,武当欠你的,便是吕玄嚣欠你的。余祭谷可重开天门,贫道即便再为天地证道三百年也算不得什么!”
忽然仙人一掌袭来,正打在李长安胸口,顷刻间红光大绽。
李长安闷哼一声,身形摇晃了两下,倒栽出了窗外。红光渐隐,李长安躺在冰冷的地面上,隻觉周遭一片寂静。
仙人身影缓缓飘落,似雾气一般逐渐稀薄。
李长安喘出口气,笑道:“道长,可曾败过?”
“不曾。”
“李长安有一剑,尚未来得及向道长讨教。”
清风徐来,水波不兴。
“缘分已尽。”
“狗/屁道士。”
洛阳早早就寝,但辗转反侧了半晌,隔壁房忽然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动静,惊的她不假思索便从床上弹了起来。几步衝出了房门,破门而入时也不曾犹豫,只是瞧见床榻前栽倒在地的人时,心头没来由的一紧,脚下便跟着一顿。
她上前将人抱入怀中,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猩红,李长安半阖着眼,似有些神志不清。她余光瞥见落在一旁的酒碗,心底浮起一个荒唐的念头,难道这人喝酒给自己喝吐血了?
李长安眼中一片白影重重,隻觉细布包裹之处灼热非常,她艰难的扯开衣襟,才稍稍感受到一丝凉意,却不知谁人给她反手一扯又包了个严实。那股灼热似星星之火遇风更胜,沿着四肢百骸瞬时燎遍了全身。
灼热变成了燥热。
洛阳只听怀里传来一声痛苦的呻/吟,眼前一花,李长安便把她推了开去,再看去时,李长安一面胡乱的拉扯着自己的
衣衫,一面哆哆嗦嗦在摸索着衣带。
洛阳扑上前,一把按住了她的双手,怒吼道:“你这是作甚!”
眼神似清醒了几分的李长安只看着她愣了一瞬,便扒开她的手,欲要继续。
啪的一声。
一个响亮的巴掌落在李长安的脸颊上,登时红了一片五指山。所幸停下了她手中的动作,洛阳不禁松了口气。
只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李长安忽然双臂环住自己,躬起身子止不住颤抖,大口喘息起来。饶是洛阳也不曾见过这等场面,一下便慌了神。
她伸手扶住李长安的肩头,尚未开口,手便忍不住缩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