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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隻觉自己的思绪似被这山峰上的寒意给冻住了,否则她怎会想不明白,为何眨眼间,这个无耻之徒便摇身一变成了她的师叔祖!?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而最令她不愿多想的是,即便日后她离开了小天庭山,只要澹台清平仍是她的师父,那依礼她就该恭恭敬敬的喊李长安一声师叔祖。
从不离身的青霜剑发出一阵颤鸣,李长安赶忙按住,低声道:“女侠莫要动怒,你愿意喊我什么就喊我什么,我大人有大量,不计较这些俗称。”
只见白衣仙子蓦然起身,一个纵跃就飞身入了不远处的紫竹林,下一刻,竹林中传来阵阵碎裂砸地的响动。李长安愣了愣,抱着酒葫芦埋头闷笑。
不多会儿,白衣女子再回来时,面上已是古井不波。
李长安朝紫竹林多看了两眼,月色下依稀可见竹影稀疏,想起道士马无奇那张平平无奇的脸上泛起苦笑,李长安险些没忍住笑出声来。
青霜剑横在李长安的下巴处,洛阳冷声威胁道:“此事隻可你知我知。”
李长安无奈的笑道:“可你师父也知晓此事啊。”
洛阳眸子眯起,拇指抵在了剑柄上,低声道:“若师父不曾提及,你便不准先说!”
李长安满口应承,“好好好,我不说,打死我也不说。”
洛阳冷哼一声,收回手,赌气一般又在李长安身旁坐下,目光不知望向何处。一时间,二人相对无言,不知过了多久,寒风四起,白绒小雪随风而来。
洛阳此时忽然开口问道:“你既是小天庭山弟子,世人怎会不知晓?”
不知不觉间喝光一葫芦酒的李长安,轻叹了口气道:“其实我只是挂个名号而已,与第一任宫主也只有一面之缘,隻知那人是个女子,真正的大弟子是陶传林。而且当时我入山
乃是另有所图,不可外传。”
洛阳追问道:“那如今呢?”
李长安转头看向她,笑了笑,反问道:“如今?如今若说我是小天庭山弟子,岂不是摆明了要你师父难堪,她的宫主之位可就坐不稳当了。”
洛阳摇头道:“宫主之位,并非师父所愿。”
李长安低头浅笑,看不清神情,轻声道:“可若让陶传林的毕生心血付之东流,也并非你师父所愿。人呐,若懂得知恩图报,便总有委屈自己的时候。”
洛阳沉吟了半晌,不知在琢磨什么,而后忽然又问道:“听闻师父是师祖年轻游历时捡来的孤儿,可是真的?”
许久没喝酒的李长安喝了酒之后似乎心情也愉悦了不少,有股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架势,只是听洛阳这番言辞后,仍是顿了顿,反问道:“为何这么问?”
洛阳目光望向东面,轻声道:“这些年,我一直想不明白,师父她为何要带我上山,为何待我如此好,她明知日后我是要……”
李长安有意无意的接过话茬道:“要回东越?”
洛阳猛然转头看着李长安,眼眸中闪过一丝惶恐,随即消失不见。
李长安拂去她肩头的雪花,倾身凑上前,一吻落在那抹朱唇上。在洛阳有动作之前,李长安迅速抽身离去,同时笑道:“你不许打我,听我把话说完。明日一别,此生不知何时再相见,若能再重逢,你要打我也好,杀我也罢,只是莫在拒我于千里之外。”
洛阳一手捂在嘴边,愣了半晌,再定神时哪儿还有那无耻之徒的身影。
风雪中,寒意萧萧。唯独朱唇上,温暖依旧。
武当山虽号称大小八十一峰,但也不见得每座山峰上都有人烟,筑有道观常年接待香客的一个巴掌就数的过来。离主峰玉珠峰不远,有一小山头,高不成低不就,丝毫不起眼,名字更是随性,就叫后山。可却是武当山寻常弟子的禁地,因为那是吕掌教的闭关之地。
山头草木茂盛,方才月色皎洁时尚渗不进半点光亮,这会儿飘起了雪花,黑云遮月下就更显得伸手不见五指。
一个人影宛如鬼魅一般飘然而至,万片雪花不沾身,所过之处亦不留痕。洞前无弟子把手,倒不是武当山托大,而是寻常江湖武夫压根就难以靠近此处。但来人显然极为从容,气定神闲的缓步走到洞口前。
就在此人伸手探向洞口时,忽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你就是那妇人身边的玉先生?”
那人不慌不忙转过身,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方砚台,只见他已指做笔凌空画符,周遭瞬时阴风狂卷,似雪漫天山。
几个弹指间,风雪便如来时一般消散的无影无踪。
再定睛看去,那人影也一同不见了踪迹,落雪无痕,仿佛那人从来就没出现过。
雪地中立着的青衫女子缓缓抬头,望向起风时人影遁走的方向,嘴角噙着冷笑,自顾低语,“好一个神游出窍,先前当真是小瞧你了,竟敢在长安城里饲阴鬼。”
不知是谁在三清宫门前喊了一句,紫气东来,仙人出山。
一大清早,原本井然有序的三清宫顿时就如同市井菜场一般乱成了一锅粥。沿途随处可见跑丢的鞋袜,甚至是木簪子,丝绢,腰带这等贴身之物。可饶是如此,也阻挡不了众人围聚在宫门前的大广场上,一观那百年奇景的劲儿头。
洛阳从屋里出来时,抬头就见李长安站在屋顶上,朝山顶的方向眺望,伸长了脖子。其实大可不必如此,就连站在屋檐下的洛阳也轻易便能瞧见,三清宫后面,一道紫光忽明忽暗,衬着东出晨曦,沾染的格外宝气庄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