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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夜里,能听见北凉道上马蹄声阵阵的北雍百姓皆是一阵心惊肉跳,隻以为是古阳关有了敌情,咒骂北契蛮子没有良心大过年的还搅的他们不得安生时,马蹄声已悄然远去。
白马营五十骑在东日刚冒尖儿时入了城,街道上人影稀疏,一辆破旧沾满泥泞的马车如狂风掠过,直奔将军府的方向,车轱辘杨起的雪泥溅射了四周的路人一身。若不是有人认出了驾车的人是燕小将军,这马车怕是走不出多远就要被人拦下。
街边馄饨小摊上,青衫女子看着碗中热气蒸腾的白胖馄饨,举着汤匙的手停在了半空,就在方才,那块覆着雪花的黑泥不偏不倚飞入了她的碗里,在滚烫的汤水里打了个转儿,边慢慢化开,边缓缓下沉。
小摊的老板正巧看见了这一幕,左右为难的走过来,搓着手道:“客官,不然我给您换一碗新的?
”
青衫女子面上虽笑着,但一脸憨厚的老板能感觉的出,那嗖嗖往外溢出的杀意比这寒冬腊月的冷风还要冻人。
女子搁下几个铜板,端着碗起身道:“不必了,你这也是小本生意,冤有头债有主,我找该赔的人赔去。”
小摊老板张着嘴,抬着手,目送那端碗女子走远,心下骇然道,那可是燕小将军啊!莫说糟蹋了一碗馄饨,就是糟蹋了十碗,咱也心甘情愿啊!
马车停在将军府门前,车上已空无一人,大门也敞开着,不见半个人影。青衫女子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过了前厅,依稀可听见后头人声嘈杂。几个婢女脚步匆忙的从身后而来,路过青衫女子时皆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但却未有人停下脚步上前询问。
还有什么比一个端着馄饨在戒备森严的将军府闲逛的怪异女子更加要紧的事?在丁开郎的眼中,那屋里头等着大夫的姑娘自然刻不容缓,但眼前这个举止怪异的青衫女子更加不容放过。
他小跑几步,正要追上那女子,就见燕白鹿从屋内走出,转头瞧见女子一瞬间,脱口唤道:“李长安!?”
丁开郎的脚下急停,如遭天打五雷轰。接着就听燕白鹿又问了一句,“你在这儿作甚?”
李长安笑了笑,将碗塞到一脸莫名的燕白鹿手中,道:“我来给你送馄饨,一两银子一碗。”而后不等燕白鹿答话,她朝屋内望了一眼,问道:“这是怎了?”
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的燕白鹿张了张嘴,便瞧见她身后的丁开郎与老大夫,反手就将馄饨塞回了李长安手中,朝那二人招呼道:“大夫您先进来。”
随后,燕白鹿领着老大夫入了屋内,活生生将李长安晾在了一旁。见状,丁开郎的心境平复了不少,至少这女魔头不是来闹事儿的,而且似乎还与燕小将军挺熟悉?
别瞧燕大将军一把年纪,走起路来那可是虎虎生风。燕赦迎面而来,指着屋里就问李长安,“发生何事了?”
丁开郎既震惊又疑惑,看了看大将军,又看了看女魔头,竟有一股想逃的衝动。
果不其然,那女魔头摇了摇头,目光就转到了自己身上,笑道:“不然问问这位小兄弟,我看他与你孙女一同回来的,许是知晓?”
丁开郎犹犹豫豫,支支吾吾,眼神在李长安身上游离了半晌,就是没开腔。
燕大将军哪有那般好脾性,当下怒喝道:“有屁就放!”
既然大将军都不把这女魔头当外人,丁开郎哪敢再隐瞒,一五一十将回程路上的事儿如竹筒倒豆子一般一口气讲了出来。
谁曾想,李长安听罢将手中的馄饨往燕赦怀里一塞,转身就衝进了屋内,留下一老一少在屋外干瞪眼。燕赦瞅了瞅手里仍冒着热气的馄饨,白白净净,胖胖乎乎,煞是眼馋,抬头问道:“百味斋家的?”
丁开郎一顿猛摇头。
燕赦踌躇了片刻,终究没忍住低头喝了口汤水,砸吧着嘴道:“味道不错,就是怎么有股子泥味儿?”
这头,老大夫刚摸完脉搏,就见方才的青衫女子一个箭步衝到了床边,抓起床榻上女子的手腕探了片刻,凝重的面色才有了一丝缓和。
只听她自顾自道
:“那刀上该是淬了毒,眼下虽有些许残留,但应无碍……”
老大夫问道:“姑娘可知是什么毒?老夫行医多年,却从未见过这种毒性。”
李长安小心翼翼将女子的手放入被褥下,摇头道:“不知,大夫可能解?”
老大夫沉吟了片刻,犹豫道:“将军虽及时将毒素吸出了大半,但要根除干净,恐怕尚要一段时日,容老夫回去翻翻古籍,若能寻到根源,自然可解。”
一旁沉默良久的燕白鹿朝老大夫作揖道:“如此,便有劳大夫了。”
书房内,燕赦,燕白鹿,李长安三人围桌而坐,桌上的茶水已凉透。来此之前,燕白鹿说要与祖父商议此事,毕竟李相宜是京城里来的人,事关重大,可李长安厚着脸皮硬是要跟来。
见二人皆不打算先开口,燕赦隻得勉为其难的开了腔,道:“李长安,你当真要掺和此事?陛下倒是乐见其成。”
照丁开郎的话来看,李相宜应是有任务在身,若就此身死也理所应当。但她可是上小楼大夫人的独孙女!李长安若没碰上也就罢了,碰上了还冷眼旁观,叫那大夫人知晓岂能轻饶?到时候来个鱼死网破,她李长安还能有好日子过!?虽然上小楼一品高手没几个,但架不住蚍蜉撼树,惹恼了大夫人再牵连出个闻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