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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整从腰带间摸出一指粗细大小的骨哨,吹响后如鹰啼般传出很远。等了一炷香的功夫,后头的那二十几骑便扬尘而来。
分配完人马,林整朝李长安点头示意。
李长安淡然扫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道:“你若敢耍什么花招……”
林整未等她话落,便接过道:“阁下放心,我等皆与黑马栏子势不两立。”
不
仅与黑马栏子势不两立,怕是也与游猎手水火不容吧?这话李长安未说出口,夹缝中生存的蝼蚁,不论时逢乱世或是太平盛世,皆难以立足。这一点,李长安深有体会。
许是为表忠心,林整独自上前,快了李长安半个马身。打头阵的二十几号人马逐渐加快了速度,渐渐与后头的三匹拉开了距离,走了七八里的路程,便与又拉开了足有一里的间隔。
忽然林整策马狂奔,李长安却也不製止,只是迫于她的威压,跟着的二十几骑不敢动弹。但都同时瞧见了,前方不远处一地的人马尸首。
隔着几丈,李长安勒停了马。
她朝四周眺望了一圈,而后缓缓闭上了眼。
若要衝杀,一里开外是最好的起势距离,不论是马匹衝锋的速度,还是骑兵自身的细调,在衝至敌军跟前时,皆是最巅峰的时机。但沙地凹凸不平,沙丘此起彼伏,对于马背上出生的北契人而言虽如履平地,但却阻碍了李长安目所能及之处。
二里地外逐渐靠近的五十骑黑马栏子,李长安早已察觉,但相隔七八里之后似乎仍有伏兵。李长安吐出一口浊气,缓缓睁开了双目。
若非琉璃菩萨那一眼,又加上之后的许善心,仅过一道剑门关,自是不在话下。释道中人本就是天道补漏的克星,琉璃菩萨那轻飘飘的一眼可看的不轻,险些使李长安压不住尚未炼化的龙息之气,而走火入魔。许善心则是有些托大,李长安未料到看起来不过二品龙门的假道士竟已一隻脚迈入了大宗师。那一巴掌旁人看着夸张无比,实则用上了李长安七八成的气力。原本在武当山,老和尚不惜已身度化了她身上的三成天道补漏,勉强再入一品,眼下又在鬼门关徘徊不定。
那五十骑黑马栏子不足为惧,怕的是七八里之外的人马,若只是为防不测的备用人马尚好说,可若是北契正规帐下骑兵,且骑数过百,那便得好好掂量掂量了。
李子先前曾说,近些年边关上总有小规模的厮杀,李长安不得不谨慎行事。
在风铃宅院时,玉龙瑶曾问过李长安,明知前方凶险万分,为何还要带上李子?李长安隻道了一句,时不待我。
林整回到阵列时,双眼猩红。
李长安轻声道:“一里外有五十骑,已朝此处衝锋,散开其余人,你我做饵。”
沙地柔软,不比中原土地,马匹奔跑起来,要足以可见方闻其声。
义气当头的林将军显然更在乎手下弟兄的性命,当下未多言,隻朝左右各使了个眼神。二十几骑如广漠中的一粒沙,迅速朝着各自方向散去。
一里地,于土生土长的北契大宛马而言,不过瞬息之间。二十几骑兵匪尚未散开足够大的包围圈,前方的沙丘之后便扬起了漫天的尘土。
一旁的林整屏气凝神,紧了紧手中的弯弓大戟,另一手拽紧了缰绳,身躯微微前倾。宛如一隻随时离弦而去的利箭。
但当他余光瞥见李长安的举动时,不由得直起了身,呆愣在了当场。只见李长安抬手一扬,仿佛抛出了什么暗器,但又什么都瞧不见,手中却也是空空如也。
那头沙丘上如一颗颗春笋,刚刚才冒出尖头,便被人齐齐斩断一般。一骑接着一骑,仰面摔下了马,有的捂着胸口,有的捂着脖颈,有的掩面哀嚎。
还有那一匹匹,在林整眼中价值不菲,求之不易的大宛马,不知被何种利器折断了马腿,从一人高的沙丘上滚下,沿途压死了不少躲避不及的骑卒。
不过片刻功夫,这五十骑黑马栏子的下场比先前惨死在他们手里的二十五骑兵匪好不了多少。
林整此刻隻庆幸,不久之前他在李长安面前未曾失言。
见李长安拍了拍手上的尘土,林整这才惊觉,那是先前李长安随手抓取的一把砂砾,他曾奇怪一把沙子能有何用?眼下他终于明白了。
不等李长安开口,林整已发觉沙丘后那颗鬼鬼祟祟的脑袋,一闪即逝。
林整立即高声呼唤尚未完全散开的二十几骑,策马狂追。李长安也不阻拦,嘴角噙着笑,只在原地等着后头李子那三骑。
没过多久,身后便传来几声窃窃私语。
“那是咱们的人吗?”
“蠢货,睁大你的招子好好瞧瞧,那刀那弓还有那轻甲!哪儿像是咱们能买的起的!”
“也是……可那死人堆里好像也没咱们的人啊,谁这么大手笔……”
“除了我师父还能有谁!诶,是师父!师父!”
隔着尚有一小段距离,抱剑少女抬起身子朝李长安的背影用力挥手。李长安偏过头,朝少女微微一笑。
待三骑行至跟前,李长安命令道:“林将军追上去了,你二人跟去
瞧瞧,切记,见机行事。”
二人似是不明白何谓见机行事,面面相觑的对望了一眼,但碍于李长安的威严隻得硬着头皮领命而去。李长安则领着李子,信马由缰,缓慢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