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页
楼解红面色一怔,跟着站起身,望着那白衣背影追问道:“这么说,你终于肯与我双修了?”
李长安的回答一如既往,没有半分意外之喜,“想得美。”
李得苦站在河边,用脱下来的旧衣裳遮着身子,肩头上凸起的骨头格外显眼。瞅见李长安走来,小丫头的神色极为不自然,目光闪躲,不敢拿正眼瞧。虽都是女子,但在寻常人家,这个年纪已是嫁人的岁数,男女之事该明白的一样没少懂,况且她知晓,师父喜欢的是女子。花栏坞里的女子许是不避讳,那个叫楼姨的女子就更不必多说了,恨不得师父能亲手扒光她身上那点破布才好。
但李得苦不一样,尚是个知羞年纪的少女。
李长安似知晓她的心思,把包袱往她跟前一丢,转过身去道:“换吧,我不看。”
过了片刻,身后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动静,李长安不禁好笑道:“让你多忍耐个一两日非不肯,这会儿却又害羞起来了?”
李得苦未出声,又过了半晌,没了动静才小声道:“师父,我穿好了。”
所谓人靠衣装马靠鞍,李长安不得不暗自夸讚楼解红的眼光不错,挑选的衣裳不仅合身,且使得小丫头整个人看起来都脱胎换骨了一般。虽不至于飞上枝头变凤凰,但好歹也从小乞丐摇
身一变成了小麻雀。
李长安摸着下巴,左右仔细端详了一阵,嘴里嘀咕道:“还缺点儿东西……”
李得苦手足无措的看着师父,就见李长安从怀里摸出根头绳。不知何质地,鲜红色,中间夹杂着金丝,两头各有一枚圆润的白珠子。李长安以指代梳,动作熟稔的将青丝尽数归拢,不消片刻就给李得苦束好了马尾。
李得苦仰起头,笑脸青涩,怯生生的问道:“师父,好看么?”
李长安满意的点点头,“我李长安的徒儿,自是天底下第一好看。”
李得苦上前一步,忽然抱住了李长安,埋着脸,闷声道:“师父,徒儿要永远陪着师父。”
李长安一愣,笑着拍了拍她的后背。平日里再如何像个小子,终归是个丫头。虽然你是为师第一个徒弟,为师也不曾授教于人,但以前师父是如何待我的,日后我便如何待你。
这话李长安自是没能说出口,太过矫情,不符合她潇洒自如的作风。
楼解红不知何时悄然而至,瞧见师徒二人相拥,又嫉妒又惊讶的道:“哟,这小丫头也会撒娇?”
李得苦探出头,抱着李长安的手仍是不撒开,皮笑肉不笑的唤了声:“楼姨!”
这回倒是稀奇,楼解红非但没与她一般见识,甚至走近前来,戳了戳她脸颊上的梨涡道:“这么一瞧,小丫头倒有几分讨喜,再过几年姐姐教你些魅惑男子的手段,床上的床下的只要你想学,姐姐保管倾囊传授。”
李长安面无表情的伸出一指,抵在楼解红的额头将她推后了几步,道:“从今日起,你离我徒弟远点儿。”
楼解红直起身,妖媚一笑,张口咬下,却扑了个空,仍不死心的朝李长安抛去一眼秋波。看的李得苦打了个激灵,以前常听村里的人说村尾的寡妇是老虎,彼时年幼尚不知其意,如今算是亲眼见识到了,虽不知楼姨是不是寡妇,但显然比村尾的寡妇更凶猛。
临走前,楼解红问道:“此事你当真想好了?”
李长安未言语,只是看着她。
这一路楼解红虽未多言,但李长安也能猜出个大半。师徒二人虽竭力避免入城,走的大都是荒郊野岭,但近一月北契提刑客皆未有动静。若不是这帮提刑客太过无能,便是皆被上小楼的人拦了下来。这其中折损的人马,远比当年女帝继位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李长安抬头望向汴梁城的方向,淡然道:“且去试试运气,总不能老躲着,拾人牙慧。”
面无笑意的楼解红油然生出一股凉薄的气态,垂头低眸道:“我知道了。”
李长安最后嘱咐道:“此事你莫插手。”
楼解红再度恭敬垂首,独自离去。
李得苦很是不解,想问却又不敢。先前师父便说过,这些事日后自会告诉她,眼下时机未到。看着那缕红绸渐行渐远,李得苦隻得按下一肚子的疑惑。
-
汴梁位于终南州中部,算是北契早些年几个富饶起来的城池之一。百年前北契部落繁多,朝政制度尚未成体系,每个州郡以部落划分,均有一至两位大王统领。随北契王朝统
一,八国士子流亡至此,重整朝纲,大多沿袭旧八国製律。与商歌王朝的郡守刺史大同小异,每州设一名节度使掌兵,一名知州府掌政。终南州则很有意思,知州府竟是那位君子府掌门人长生剑,而掌兵者的节度使竟是一位文臣。
人说慈不掌兵,李长安觉着这位文臣大抵是个样貌粗狂的健硕汉子,否则在虎狼一般的北契兵卒里如何立威?
其实商歌王朝早年间也有过类似的做法,但那位手无缚鸡之力的郡守大人上任不过三个月,就跑到长安城跪求卸甲归田。商歌的兵卒尚且如此,又更何况是北契悍卒?
那位长生剑也很是不简单,如今商歌武林虽号称百年茂林,但江湖与朝廷仍是泾渭分明,甚至有些老死不相往来的意味。富贾权贵瞧不起江湖武夫,江湖武夫亦不待见权贵世族,但那些真正的世外高人又另当别论。当年江湖上有句话说的好,“一顶官帽才值几斤几两,可比得上吾辈千古道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