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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相宜不愧是号称京城第一花魁的女子,屡战屡败下养气功夫一日千里,不过一个呼吸之间便稳住了心神,面色如初,心平气和道:“燕小将军来李宅走动的多不假,躲不过时免不得与她客套,她送来这件大氅也不假,但银子我照付。先前掀起帘子也并非为了寻她,只是想看一眼北府军的老卒,至于我给你脸色,那就更与她无关了。”
李长安似笑非笑道:“如此说来,竟是燕小将军一厢情愿?”
李相宜莞尔一笑:“本就无情,何来的一厢情愿,我看是你胡思乱想罢了。”
二人对望,沉默了片刻。
李长安始终盯着李相宜目不转睛,李相宜还以颜色半步不退。车厢内一片死寂,仿佛有无数柄看不见的飞剑在无声中交锋,擦出滋滋的火花。
毕竟过了一甲子,李长安多少有些做为长辈的觉悟,她轻轻移开目光,叹息道:“无情最好,你与她本就不是一路人,虽然我答应过李柔珠要把你摘出来,但你若为了她鬼迷心窍非留在上小楼到时候我就又成了背信弃义的小人,于你我而言都不是好事。”
李相宜脸色骤变,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我娘亲要你……”
自然不是菩萨心肠的李长安冷笑道:“你也别高兴的太早,身为皇室鹰犬,你想彻底摘干净那是白日做梦。就算闻溪道那个甩手掌柜睁一隻眼闭一隻眼,那位藏在龙椅背后的卧龙先生也绝不会放过你。不过你若来北雍,兴许有一线生机,也不必担忧那人会对你祖母娘亲下手,毕竟有我这个未来北雍的半个掌
权人给你撑腰,指不定那人还会将计就计,让你蛰伏在北雍做两面谍子。古来谍子死士便没几个有好下场,何况又是女子,旁的承诺我给不了,但只是我活着一日,你李相宜便想死都难,若我死了,也至少让你干干净净的来,干干净净的走。”
李相宜听罢,沉默半晌,而后嫣然一笑,“我还有别的路可选吗?”
李长安回她一个灿烂笑脸,“没有。”
“那我祖母与娘亲该如何?”
“自然是为姜家鞠躬尽瘁。”
“李长安……”
青衫女子摇了摇头,那神情分明是在提醒,莫要得寸进尺。早便知晓这人最是无情,又何必自寻苦头,李相宜靠着车壁仰头一笑,这一笑便笑出了泪水。
无动于衷的李长安轻声道:“待去过了长安城你便回北雍,接管将军府的猎隼与花栏坞的无间,到时候我会让瑶儿辅佐你。”
泪珠划过女子倾城的容颜,她轻笑道:“你就不怕我出卖你?”
李长安笑意阴冷,道:“你以为我死了上小楼便能置身事外?再说我孤家寡人,我怕什么。只要燕家无异心,北雍便还是北雍。”
李相宜低头轻轻拭去泪水,抬头时又是那个国色天香的绝世佳人,她笑容明媚,柔情似水道:“那倒不如我就在此时杀了你,既保全了西蜀李家,又稳住了长安城与北雍的局势,岂不是两全其美。”
李长安点点头,由衷讚叹道:“先前委实小觑了李姑娘,我以为你的眼界至多看清当下利弊,乃管中窥豹的小观,倒是我看走了眼,给姑娘赔个不是。不过你隻知其一,却不知其二,姜漪想除掉我不假,衝河一战她巴不得我死在倒马关前,好让燕字军一怒之下去跟呼延同宗掰命,不仅削了兵权还能让本就乱成一锅粥的北契南庭更加自顾不暇,运气好先破了倒马关指不定一鼓作气再破了剑门关,此乃阳谋,却比背地里的阴谋更加阴狠毒辣。你该不会真以为上小楼入北是为了帮我?就算李双梅念旧情,上小楼真正的幕后主使可不会听之任之,裘千人号称一指断长生,长生境下无敌手,他截不下半隻脚踏入地仙的白鹤子还截不下一个刚入长生的王洛阳?我既活着回了北雍,那姜漪就不会再让我死。”
李长安顿了顿,又笑道:“而且我还知道,你随白马营一同去衝河是存了私心,即便我借着为你寻解药的幌子去偷北契国祚,你也不愿欠我这份人情。”
李相宜惨然一笑,“我若真去了北雍,那这情就更还不清了。”
李长安伸了个懒腰,别过脸轻声道:“还不清就甭还了,说到底都是自家人,若真有一日你出尔反尔,我也只能捏着鼻子认栽。”
李相宜低头不语。
李长安话锋一转,道:“正经事儿说完了,咱们再说说你的终身大事,你是何时与那燕家丫头对上眼的?”
马车外,燕白鹿刚回过神,便听见车厢内传来一声女子的怒喝。
“姓李的!你给我滚出去!”
青衫女子双手捂着屁股狼狈至极的滚了出来,嘴里犹自不甘心的小声嘀咕:“你不也姓李,骂谁呢这是。”
燕白鹿打马上前,一脸的幸灾乐祸道:“又惹李姑娘生气了。”
驾车的马夫宁折目不斜视,权当没听见,也没瞧见。
李长安蹲在驾座边,抬了抬手,道:“去,给我弄匹马来,咱姐妹唠唠家常。”
燕白鹿一脸狐疑,但仍是拨转马头牵了匹马过来。
待李长安跃上马背,燕白鹿这才反应过来,瞪大眼睛震惊道:“谁与你是姐妹,你分明与我祖父同辈,按礼我都应喊你一声姑奶。”
宁折忍不住哈哈大笑。
李长安连呸了三声,指着燕白鹿佯装怒道:“你敢喊一声试试,看我不打的你屁股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