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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白鹿缓缓收回目光,转头望向李长安,看了许久,才轻声问道:“那你呢?”
李长安咧嘴一笑,“我自然是辅佐燕小将军平步青云,而且此番去长安城就是为你求个名正言顺的世袭罔替,你说我该不该带上你?”
燕白鹿深吸了一口气,平静道:“祖父可知晓?”
李长安坦然道:“自然知晓,不过他怕你多心,也怕你信不过我,莫说知子莫若父,你祖父对你可算是知知甚多,你那点小心思瞒不过他。”
燕白鹿微微摇头,道:“其实我曾想过,燕字军交到你手中或许是最好的出路,并非我信不过你,只是我不甘心罢了。北府军尚存时,燕家便始终输李家一头,如今无人再记得北府军,白鹿却不曾忘记。”
李长安微微一愣,随即展颜一笑,策马凑近燕白鹿身侧,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柔声道:“好孩子。”
燕白鹿拿眼一瞪,没好气道:“姑奶,我不小了。”
李长安缩回手顺势敲了她一板栗,风轻云淡道:“方才我在马车里已与李姑娘谈成了,今后她便留在北雍接管燕李两家的谍子死士,一来算是给她的一张保命符,这二来嘛你要见她也方便些。”
燕白鹿一脸震惊,不知所措道:“什……她是上小楼的人,就算大夫人肯,陛下如何……?”
李长安摆了摆手,“这你就甭管了,不过我得给你替个醒儿,李相宜这丫头为你办事不马虎,若论卖命你就别想了。我为燕家保住兵权,你就权当替我还个顺水人情。”
燕白鹿仍是不解,追问道:“此话何意?”
李长安偏头看着她,笑道:“难不成你希望她日后死在某个荒郊野岭?”
燕白鹿默不作声。
二人相对无言,沉默了半里路。
李长安忽然凑了过去,盯着燕白鹿,问道:“你真瞧不上她?”
燕小将军冷着脸,右手摸在白鹿刀上,眼里有杀机,“李长安,你找死是不是?”
跟在后头驾车的宁折察觉出一丝杀意,就见那青衫女子调转马头慌忙逃窜,待到马车前一把勒住马缰,敲了敲车壁,大声道:“李姑娘,燕小将军有话与你说。”
言罢,李长安身手矫健的跃上了蒋茂伯那辆马车,低头就钻了进去,一气呵成,半点不拖泥带水。
只见随后追来的燕白鹿,举着未出鞘的白鹿刀气急败坏。
“李长安,有本事你别下车!”
看了两场好戏的宁折不禁私下里拍案叫绝,这位惹祸的本事当真名不虚传啊!
马车内没有李长安想象中的大眼瞪小眼,白衣女子盘膝坐在最里头闭目养神,几日没见着楼解红的李得苦坐在一旁低头髮呆,披了一件白兔裘子的玉龙瑶坐在最外边。听见动静,二人皆抬头望了过来,唯独白衣女子无动于衷。
李长安在玉龙瑶对面坐下,可算喘了口气。但不多时便察觉出车厢内诡异的氛围,再瞥见李得苦那张如丧考妣的苦瓜脸,李长安便知晓是怎么回事了。平日里在广如行宫的李宅里几个女子间独处的时候少,李得苦又是个逢人便笑的讨喜丫头,宅子里的女子私下都与她好相与的很,哪怕是性子冷清的洛阳,对这丫头也从不吝啬笑颜。可今日一上马车,素来坐不住的李得苦也不敢开口多说半个字,生怕说错一句话,这二位看似井水不犯河水的仙子一言不合就要动起手来。到时候不论她向着谁,都里外不是人。
李得苦瞧李长安的眼神,就好似八百年没见的亲娘一般热切,手脚并用爬到李长安身边,拽着衣袖问道:“师父,楼姨呢?她怎不与咱们一道?”
李长安想了想,道:“相宜姐姐要随咱们一起赴京,有些事儿就得你楼姨去做,至于去了哪儿我也不知晓,方才你相宜姐姐把我赶出来了,你若想知道啊,自个儿去问。”
李得苦撇了撇嘴,显然更不敢此时去触李相宜的霉头。在她眼里,这位独自住在李宅最为僻静院落里的貌美女子远不如从玉娘子摇身一变成为师父贴身婢女的玉姐姐来的亲近,甚至不如看似面冷却心善的洛阳师姐。
玉龙瑶自是猜到了小丫头的心思,善解人意道:“兴许是去了橘子州,替慕容府收拾那堆烂摊子。”
李长安点头附和道:“趁火打劫倒是上小楼一贯的手段,这下我看那姓耶律的王八蛋还笑不笑的出来。”
李得苦听得一知半解,只顾问道:“那楼姨会不会有危险?”
李长安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笑容温和:“还是你这丫头有良心,不枉你楼姨平日里最疼你,不过你放心,要不了多久你楼姨就该回来了。”
玉龙瑶垂下眼眸,未再多言。比起远在长安城的上小楼,近水楼台的花栏坞对于橘子州的渗透显然更胜一筹。在李长安大动干戈之后,上小楼埋在南庭的谍子暗庄被迫浮出水面的不在少数,花栏坞的无间虽也有折损但两厢对比之下可谓九牛一毛,这其中多半得益于蒋茂伯这枚藏了四十年的暗棋,否则就算侥幸逃过了北契王帐的眼线,也难在呼延同宗的眼皮子底下继续蛰伏。而楼解红此时再入橘子州,目的便是趁乱多宰几个无关紧要的南庭官员,好叫橘子州人人自危,南庭大王这个高位悬空的越久越好,故而李长安这个说辞倒也没错。
车厢内没安静太久,车帘便被燕白鹿撩起,年轻女将军的脸上虽没了杀气,但仍是冷着脸朝李长安道:“咱们已走了四十里路,前方有条小河,暂且停歇一炷香的时辰刷马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