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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传来女子的呼喊:“辛庚啊,大娘不怪你。”
少年脚下一顿,抬手抹了把脸,终究没有回头。
李长安双手拢袖,立在墙根下,少年从面前走过时,最后道:“小子,本王再给你一次机会,眼下回头还来得及。”
少年脚下不停,稚气未脱的嗓音尤为坚韧:“我要去寻我娘亲。”
看着那瘦小身影最终消失在茫茫夜色中,李长安叹息道:“世间重瞳不过两三人,能长成人的更是少之又少,无一不是出类拔萃的顶尖人物,这小子若好好教个年,日后定有大出息,可惜了。”
院门内探出个脑袋,好奇道:“师父,陆姐姐不是说重瞳子都是妖怪变得么,有这么厉害?”
李长安走回自家院子,一指点在那个小脑袋上,笑道:“正是因为太过超乎常人,才让那些平庸的人害怕啊。就知道你压根儿没睡。”
李得苦缩回脑袋,溜出了院门,招呼道:“师父,我替您去宽慰宽慰王大夫。”
李长安倒也没阻拦,由着她去,王大夫终究是个女子,这一夜惊吓若没个人陪着怕是再难入眠。
想了想,李长安又转头朝陆沉之道:“陆丫头,这几日咱们也受了王大夫不少照拂,隔壁就那一大一小我委实不放心,今夜就委屈你一宿。”
陆沉之丝毫没有犹豫,点头道:“理当如此。”
洛阳忽然开口道:“陆姑娘,稍待。”
言罢,她转身进了屋,折返回来时手中多了一鼎巴掌大小的暖炉,製工精巧一看就是有些年头的老物件,二话不说塞进了陆沉之的手里。
陆沉之看了她一眼,神色平淡,颔首道:“多谢。”
有武艺傍身的陆沉之与李得苦自是不用上这小暖炉,陆沉之既已是王府扈从,自然是替北雍王答谢她思虑周到。
临走前陆沉之有意无意瞥了李长安一眼,其中含意不言而喻。
李长安瞪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回屋时指着隔壁道:“那暖炉哪儿来的?”
洛阳都懒得正眼瞧她,漠然道:“这屋子里原本就有的。”
“那你怎的不早拿出来?”
“那么大个火盆你都嫌不够,一个小暖炉管什么用。”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畏寒,有总比没得好不是。”
洛阳转身斜眼瞪她,李长安立即闭上了嘴。
玉龙瑶笑盈盈道:“公子莫争了,奴婢去煮茶给公子暖手便是。”
洛阳微微一愣,不再看李长安,走到火盆边坐下,默不作声。
这下李长安更不敢出声了。
炭火烧的劈啪作响,屋内静默无声,直到玉龙瑶端着两盏茶回来,洛阳的脸色才恢復如初。说来也奇怪,虽打从一开始她便知晓这个样貌心智皆出众的女子对她抱有敌意,但她并未上心,反倒有些欣慰。毕竟李长安身边总要有这样一个人陪伴左右,而眼下她做不到。
李长安抿了口茶水,放在手边,拿起火钳扒拉了一下炭火,道:“瑶儿,把那什么古方拿来我瞧瞧。”
昏黄烛火下,本就蜡黄的羊皮纸更显古旧,摊
开来不过两个巴掌大小。上头的篆文字体晦涩,不似当朝所惯用的行书,李长安看着有些费劲。当年娘亲姜绥让她练的西蜀米家小楷已算是名不见经传,这篆体似是比古旧的羊皮纸年岁更为久远,好歹也算读了半个万卷书的李长安愣是一个字没看懂。
于是把羊皮纸往洛阳面前一递,道:“你瞅瞅。”
洛阳探过半个身子,瞧了一眼便皱起了眉头。论起读书识字,她在楚寒山身边熏陶了不短时日如今也算略通古今,可好似也没比李长安多认出一个半个字。
李长安瞧她脸色便猜到了结果,但又怕驳了她的颜面,一时半会儿没敢缩手。没成想,洛阳倒是大大方方承认道:“不识得。”
把羊皮纸拿回自己面前,李长安盯着上头的字又看了半晌,期间数次用余光打量洛阳的神情。好不容易得来的宝物,若看不懂岂不成了无字天书,可眼下身边就坐着一位兴许能看懂的人,只是玉龙瑶若当面认出了这些字,多少有损洛阳颜面。原本,这二人就不怎么对付,如此一来,眼下倒是不打紧,日后可就难说了。
所幸李长安本就不是什么扭捏的性子,见洛阳只顾埋头沉思,转手就把羊皮自递给了玉龙瑶,道:“你也瞅瞅。”
在洛阳面前素来举止得体的玉龙瑶双手接过,仅低头看了一眼,便道:“公子,此乃秦文。”
李长安皱眉道:“秦文?”
正苦思冥想的洛阳抬头望了过来,疑惑道:“秦文小篆?”
玉龙瑶微微摇头,笑道:“春秋时秦文小篆曾盛极一时,如今虽已没落,但当今书法大家仍有效仿。此体名为镇魂手书,由秦朝方士徐定开创,极少流入民间,故而早已失传,如今能识得的人想来也不多。”
李长安摸着下巴道:“徐定?就是那个被养龙士一脉赶出妙山峰的奇人?据说他后来奉帝命出海寻仙,真寻到了那座蓬莱仙岛,难不成这萃仙古方真能续命?可养龙士一脉不是去了凤凰羽山隐姓埋名,这古方怎又到了婆罗门的手里?”
玉龙瑶解释道:“公子有所不知,千百年前忘情谷与婆罗门本就是一脉相承,养龙士因天地震怒被驱逐出妙山峰之后才分成了两派,否则哪来的九世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