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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行来,初来乍到的陆沉之与洛阳二人不免有些好奇,走走瞧瞧四下张望,但比起洛阳的随心所欲,陆沉之便显得尤为谨慎小心。入城前夕玉龙瑶便与她私下里交代过,进了城需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城内鱼龙混杂恶徒横行,花栏坞接手的这两年虽定下一些不成文的规矩,让一些人得以填饱肚子,但风气依旧。
过了几条街,转过拐角,瞧见那栋竖立在闹市的阴阳阁楼,李长安不禁笑道:“这不就是太极阁么。”
前来迎客的两人就是普通的仆役打扮,李长安转头小声问玉龙瑶:“太极阁那帮乌合之众都遣散去了哪里?”
玉龙瑶回道:“家中有老小的尚留在城中,其余的都驱逐出城了。”
李长安幸灾乐祸:“难怪那小二说关外不太平。”
走在前头的薛东仙侧身给几人让出一条路,冷声道:“王爷请,我家主子就在二楼雅间。”
二楼雅间?
不就是她拍烂许善心脑袋的地方,李长安勾了勾嘴角,拾阶而上。
君子府三人皆留在一楼守候,且并未阻拦洛阳等人上楼,足见耶律楚才诚意十足。
推开雅间房门,一阵青烟萦绕,暗香弥漫却不衝鼻,有一人坐在案桌后素手调香。那人抬眼望来,朝李长安微微一笑。
在场等人,除却李长安,皆是头一回见到这位传言中的耶律王子。穿着打扮倒是更贴近中原装束,隻一缕贴在胸前的小辫突显出几分异域风味,都说女子泪痣生来妩媚,男子则过于阴柔,可长在这人脸上,非但没有阴盛阳衰,比起女子男相的李长安更为英气勃发。
那人站起身,走到李长安跟前,二人身形几乎相差无几。要知道,即便在北地,如李长安这般身形高挑的女子亦是少有。
她伸手掀开李长安的兜帽,一手捏住她的下巴,一手抹了抹她脸上的风沙,好似心疼的道:“怎的如此狼狈,东安王府连辆马车也给不起?”
这般举动,莫说洛阳,就连素来波澜不惊的陆沉之当下都震惊的无以复加。
这人究竟什么来头?竟与李长安如此亲近?
李长安一把拂开她的手,面无表情道:“耶律楚才,少套近乎,还不是你喊我来的,你若放不出个响屁,今日就甭想走出太极阁。”
被直呼大名的耶律楚才也不恼,笑道:“我若不来流沙城,东安王哪肯这么快放人,你得感谢我才是。”
李长安冷笑道:“看来当初那一匕首扎浅了,不然你怎好了伤疤就忘了疼?”
耶律楚才啊了一声,扶额凝眉道:“你不提我都快忘了。”
她歪了歪头,邪魅一笑:“趁着今日,咱们之间的帐是得好好算算了。”
石归海一脚踩在凳子上,大刀抗在肩头,歪着脑袋盯着上头一动不动。过了半晌,他扇了扇鼻翼,仿佛嗅出了异样,于是回头看了一眼倚在梁柱边的玄衣女子,低声道:“姓薛的,咱们就这么干等着?“
抱着剑端坐在一旁的伍长恭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头,君子府门风蔚然,与北契江湖隻重实力的风气不同,是出了名的尊师重道,也不知当年师尊邓君集是如何想的,竟收了石归海这么个行径轻佻的出格弟子。薛东仙虽常年不在宗门,与宗门弟子之间也少有往来,但好歹是他们的大师姐,怎可如此目无尊长?
也不知睁着眼还是闭着眼的薛东仙抬了抬头,全然不把同门师弟的话放在心上,沉默无言。
石归海没好气的一屁股坐下,冷哼道:“待会儿真要出了什么事儿,老子可不会出手救人,你们自个儿看着办。”
头顶的杀气一晃即逝,薛东仙复而又垂下头,漠然道:“这里有没有你都一样。”
石归海顿时气的七窍生烟,骂他生儿子没□□都成,小瞧了他就不行!当老子这把屠龙刀是棉花做的!?外貌粗犷脾性更差的汉子拎起大刀就要去跟薛东仙理论,被伍长恭一把拦下。
“石师兄,当心回府师父又禁你的足。”
在外天不怕地不怕的暴躁大汉,一听到师父两个字,当即就收敛的如同小猫。那干瘦小老头儿剑术平平,练了大半辈子也就连出个大长生境,远不如这三个天资卓绝的徒弟,但学问不小,宗门上下不论谁犯了错从不动手惩罚,隻促膝对坐悉心教导,往往一番长篇论道下来,论谁听了都得头如斗大,往后便再不敢犯。
相较于一楼的小打小闹,二楼雅间剑拔弩张的气氛才刚刚酝酿出丁点苗头。
斗篷被气机吹落,白衣女子一手按在剑柄上,神情冰冷。
耶律楚才愣了一下,逐渐收敛了笑容。那双眸子里的威胁再明显不过,若再敢碰她一下,便剁了你的狗爪!
李长安胸口狂跳不止,换做以往洛阳大都视而不见,顶多厌恶的皱个眉头。
今日这是怎的了?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玉龙瑶与陆沉之亦是面面相觑,这与她们所熟知的那个洛阳判若两人。
洛阳生来性子清冷,对身边人也好,物也罢皆看做身外之物。幼年刚上山时,因不知人情世故,时常被家中权势子弟欺负,她也从不告状诉苦。后来澹台清平得知此事,才将她独自安置在远离见微宫的一座小别院里。随着年岁渐长,知晓自己身负重担,便一心求剑,谁人做天下第一不是为了扬名立万?她却是为了三州百姓的安宁。旁人口中的家国天下大都说说而已,她从不说出口却以身力行,叫满朝文臣武将心服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