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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已年过古稀的中年男子实在跟这个年纪轻轻便有望登顶剑锋的剑客话不投机,打又打不死,赶也赶不走,干脆当做耳旁风不予理会。
自来熟的年轻剑客装作一副很熟络的模样,拿手肘撞了撞中年男子的胳膊,凑过脑袋,小声道:“诶,韩高之,这个野道士来作甚?听说桃花岛从妙峰山上得了一柄神符,要不了几年柳知还便可跻身仙人境,是不是真的啊?”
中年男子斜了他一眼,“王越剑冢怎就出了你这么一个长舌妇的剑客,简直是宗门之耻。”
小舟靠岸,白袍道人一跃上崖,与中年男子对望一眼,二人无甚言语,中年男子转身便走,白袍道人朝年轻剑客望了一眼,而后一同离去。
年轻剑客满脸不屑,吐出草根重新撇了一根放进嘴里,嘀咕道:“好奇之心人皆有之,怎么就宗门之耻了,不说就不说,一大把年纪还这般小气……“
尚未走出多远的中年男子与白袍道人同时停下脚步,年轻剑客吓的一愣,但见二人同时转头朝西遥望,这才松了口气。正当大惑不解时,便听中年男子开口道:“那老怪物下山了。”
年轻剑客听着有些好笑,韩高之出观潮阁时天下闹得沸沸扬扬,从旁人口中听的最多的一句话便是“那怪物出阁了“,如今看一个怪物说另一个怪物,场面委实有些滑稽。
白袍道人收回目光,低声道:“韩高之,看在你借我观潮阁观星的份上,贫道奉劝你一句,李长安杀不得。”
中年男子轻笑一声,踏步往前,“道长不必劝,未登楼前我只是想见她所见,登楼之后我才明白应天良为何不过天门,他二人若是宿命,我
与她便也只能是宿命。李长安若是我,想必也会如此。”
白袍道人不再言语,默然前行。
二人走远,年轻剑客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拍了一下背上的王越剑,笑道:“凛冬上武当,看来这回十有八、九不会扑空了。”
年轻剑客一面朝龙角崖走去,一面兀自絮叨:“陆双双那丫头被关在山上也有些时日了,若是带杜康同去,想必她也会跟着,听说她们下山历练时碰上过李长安也不知道是不是吹牛皮……“
菩提山。
雪白袈裟的女菩萨伫立在菩提坐莲下,凝望一阵,低头颂了一声佛号,转身走入石窟闭关。
李长安撑剑停步在沙丘上,面沉如水,风沙吹起她的衣摆,满头银丝肆意飞扬。
一里开外,八千人马的哀嚎声此起披伏,不过片刻便惊慌失措的四散而逃,他们没看见敌人,更不知身边战袍是如何被五马分尸,死前连一声惨叫都发不出来。
风沙中裹挟着淡淡的血腥味,青年剑客猛然朝身后望去,只见一名灰衣老者负手而行,犹如闲庭信步一般缓缓朝这边走来。
老者步伐极慢,一眨眼却前行了十丈之远,再一眨眼已离他们不足二十丈。
青年剑客大惊失色,顾不得其他赶忙飞身跃下坐骑,但仍是被老者霸道无匹的气机掀飞十几丈远。
李得苦与陆沉之尚未反应,便先青年剑客一步,被洛阳一手拉拽着一个逃离了原地,否则定是尸骨无存的下场。
灰衣老者忽然止步,抬头眯眼:“这女娃娃倒是有些本事,不过比老夫还是差的远。”
李长安神色淡漠,不去看那青年剑客,也不关心洛阳等人的安危,隻静静的望着灰衣老者,“天人境?”
灰衣老者仰头凝望沙丘上那青衫白发的女子,迎风不动。
李长安哦了一声,“原来是伪境。”
长眉长须的灰衣老者先前看上去双眼好似并未睁开,此时两道灰白的浓眉下才露出一双灰白无光的眼眸,与瞎子无异,却好似能看见。
老者淡然一笑:“小丫头,年纪不大,口气不小。一个小小长生境,便敢在老夫面前猖狂。”
李长安嗤笑道:“小丫头?朕一统天下时,你这黄口小儿还不知在哪儿呢,活了五百年就敢当着朕的面自称老夫,你还不够格。”
灰衣老者脸色变了变,“你是……”
李长安兀然出手,一道凛冽剑气横空出世,朝着老者迎头劈下打断了他的话语。
砂砾如蒸腾的沸水,尚未来得及扬起便化作齑粉消失无踪,老者脚下一道几丈长的剑痕,深不见底。但老者却巍然不动,唯独他脚下那块沙地完好无损。
不公在手的李长安神情依旧淡然,剑芒不似以往的青光剑气,而是犹如龙袍的金龙之气。
灰衣老者低头瞧了一眼脚下,这剑痕好似将他画地为牢,困在了这一块立足之地上。
灰衣老者不怒反笑:“当年老夫在妙山峰上见到她时,也是这般束手束脚。”
李长安冷冷一笑:“朕可不记得见过你。”
“你当然不记得。”
灰衣老者踏出一步,周遭砂砾在他脚下迅速凝聚,将剑气劈出的缝隙悉数填补,“当年我只是一个无名小卒,如今虽仍是无人知晓,但这一剑老夫却是接下了。”
李长安眉头微皱。
灰衣老者探手虚空一抓,从沙地上
抓起一把砂砾汇聚而成的沙剑,老者不握剑,剑却在他手中。
“武皇,老夫这一剑,你可接的住?”
灰衣老者伸出一根手指,在剑尾轻轻一推,刹那间,漫天风沙好似在此刻静止定格,再一刹那,沙剑已如雷霆激射向李长安。